李柚白走過去,推了推,“老太婆,你不會在這里睡了一晚上吧,怎麼不進屋里睡?”
躺椅上的人沒有反應,連眼皮都不帶動的。
“老太婆?”李柚白伸手,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一個激靈,“嘶,你手怎麼這麼冷?”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腦袋空了一瞬,無意識地蹲下來,攥住羅春花的手,想用自己的體溫捂熱,哈口氣,語氣平平的,“好冰,叫你不要在外面睡了,最近晝夜溫差大,你還敢在這里躺一晚上,把自己弄這麼冰,肯定凍著了吧。”
“前幾天你不是還提醒過我們,要在晚上多添一條毯子了嘛,怎麼自己這麼快就忘了?”
“噢對了,忘了跟你說,老太婆,昨天我們賣了好多西瓜,賺了好多錢,那個大老板一來就全包走了,你肯定開心死了吧。但要先說好,賣了這麼多錢,我和游安也出了不少力,過幾天我們走了,你得分我們一點兒。”
想了會兒,李柚白嘆了口氣,“算了,你那麼小氣,還是都留給你好了。”
“老不死的,我們走后你要好好的。”
第二十三章:予告別
羅春花死了,葬禮是村子里的人辦的。
老太婆雖然平時看著兇,但經常做飯給村子里的人吃。
所以葬禮來了不少人。
在確認死亡前,小康爸從鎮子上請了醫生回來。
說老人家死之前沒什麼痛苦,身體無病,也沒遭遇什麼襲擊。
總的來說就是老死的。
大家都說老太婆這一生幸福,最后老死是上天給她的恩賜。
要知道現實中有很多人都是晚年生病,吃藥打針半吊著命,直到最后才依依不舍地撒手人間。
李柚白和游安本就是因為一場鬧劇住在了老太婆的家里,萍水相逢,又沒什麼血緣關系,按理來說不應該參加老太婆的葬禮。
但小康爸看他們精神不振,就讓他們留下了。
葬禮舉行了七天,李柚白和游安跟著吃了七天的席。
第七天出殯,村子里組織人把棺材抬到村子后山上去,和老太婆的丈夫、兒子一起埋著了。jojo
李柚白跟在出殯的隊伍里。
聽見前面有人在說老太婆去世的前天晚上,看見她一個人爬上了后山。
死之前都要去看看丈夫的墳,羅姨應該也想和自己丈夫兒子埋在一起吧。
他們這麼說。
李柚白始終沉默著沒有說話。
葬禮結束的第一天,村委開始處理老太婆的財產。
羅春花沒有親人,在村子里孤孤單單住了這麼多年,走的時候連封遺囑也沒留下。
村委想把她的財產收了,在村子里建個小型的菜市場。
小康爸收了房子的鑰匙,順便給他們留了把。
怎麼說他們也是陪老太婆走完最后一段時間的人。
小康爸說:“你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羅姨應該也是希望你們多陪陪她的吧。”
沒人催他們種西瓜、收西瓜、賣西瓜了,他們就待在老太婆的家里,一步也不離開。
李柚白開始沒日沒夜地吃瓜。
早飯是西瓜,午飯是西瓜,晚飯還是西瓜。
餓的時候吃,不餓的時候還是吃。
李柚白頭一次發現老太婆的西瓜居然那麼多,怎麼吃都吃不完。
他們暴吃了三天后。
第三天夜里,李柚白捧著一塊西瓜,坐在院子里,突然抬頭木木地注視著游安,嘶啞的聲音說了這幾天的第一句話,“怪人,我好難受。
”
“但我哭不出來,你說我該怎麼辦?”
李柚白表情淡淡的,說不清那是什麼情緒。
游安沒有回答她,而是心疼地盯著她。
沒得到回答,李柚白也沒在意,低頭繼續吃西瓜。
次日凌晨,天還沒亮,李柚白在一陣搖搖晃晃中醒來。
迷茫地看了眼周圍。
她正趴在游安的背上,晃晃悠悠地往村子外移動。
老太婆的家在身后模糊了影子。
知道游安這是想讓她離開這個傷心地。
李柚白靜靜地攬住他的脖子,沒有說話。
察覺出背上人醒了,游安出聲詢問:“你醒了?”
“嗯,醒了。”
“我們走吧。”
“嗯,走。”
“羅奶奶家的鑰匙我放在了門口。”
“好。”
“我們接著去海邊吧。”
“去。”
沒什麼說的了,游安閉上了口,繼續慢悠悠地往外走。
李柚白在他背上磨蹭了會兒后,突然說話,“怪人,我渴了。”
游安愣一秒,讓李柚白自己抓好,匆匆忙忙從胸前的花布包里取出竹筒樣式的杯子,開蓋,從肩膀處遞到李柚白嘴邊。
李柚白就著杯口小口小口抿,水滋潤唇瓣。
半晌,“好了。”
游安把杯子放回去,背著李柚白繼續走。
李柚白在游安背上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蹭了蹭他后腦勺那個別扭的愛心,無聲地睡了過去。
*
這個夏天,羅春花種了很多西瓜,地里,倉庫里,后院的水井里。
李柚白拼了命地吃也沒吃完。
村委沒有人組織去收西瓜,后來都爛在了地里。
*
立夏后的第十四天,李柚白和游安離開了村子。
他們順著河流的方向一直走。
沒看見村莊,也沒看見人煙。
李柚白偶爾會從游安身上下來,自己走一會兒。
但大多時候還是游安背著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