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是忽然發現自己對月隴西幾乎一無所知。不知道他的生辰,不知他的喜好,甚至因為他總是對自己展顏,所以自己從不知道他何時心情極佳,何時又沉郁煩悶。
然則,他連她的小日子都記得住。昨夜馬車上自己無意說一句要他哄的話,他便能曠了刑部的職給她買糖,說是哄她。凡此種種,細致入微。
郡主說得不錯,月隴西只求跟她好好地,要她好好吃飯睡覺,莫要傷了身體。可她連好好地都做不到。還要害得他費心費神倒過來哄她。
背上的人驀地沉默,月隴西側頭去看,“卿卿?問你呢,想要什麼糖?”
卿如是回過神,低頭瞧了眼柜子里陳列的糖罐,認真挑選了幾罐,又指著下面一排,“蜜糖糕和玉帶糕也想要,還有馬蹄酥和豌豆黃。聽說這里賣的,味道和家里做出來的不大一樣,我想嘗嘗。”
“胃口忽然這麼好了?”月隴西低笑了聲,對老板道,“方才我們要的糕點全都來兩份,各式糖封兩罐,送到襄國公府。”
老板接過銀子,笑著應是,親自將他們送出門。
卿如是吃完糖葫蘆,從月隴西懷里掏出一張巾帕來擦拭嘴角的糖漬,“我們不回家嗎?還沒用午膳,我有點餓了。”實則她心底惦記著月隴西的生辰,想要快些回府問問郡主究竟是什麼時候。
“帶你去酒樓里吃,今日小樓里請了說書的來。”月隴西背著她往一早等在榕樹下的馬車走去,待坐上馬車,才發現卿如是神情恍惚,不知在想什麼,他接著問,“不想在外面吃?”
卿如是搖頭,“不是。
我想起一件事……想先問你別的幾個問題。”
“問罷。”月隴西挨近她,捏著她的手指頭玩。
“你最喜歡吃的是什麼?最喜歡玩的是什麼?平日里拿什麼打發時間?喜歡什麼顏色?什麼花?……把你的喜好同我講一講罷,我似乎對你一無所知。”卿如是有些沮喪,低著頭用手指撥弄他的手背,“很抱歉我從來只顧自己,喜歡你喜歡得很晚,所以并不知道要如何喜歡才能讓你心底也舒坦。我不想你那麼累,或者,我想跟你一樣累。”
話落,卻無人應答。卿如是蹙蹙眉尖,抬眸看他,他一只手正朝著她的額間貼過來,剛好擋住她的視線,手背幾番試探后方收回,卿如是這才看清他木訥且不可置信的神情。
過了幾個彈指,月隴西認真凝視著她,用舌尖抿了下唇,回答道,“我覺得,你愿意喜歡我,就很讓我舒坦了。倘或你覺得這個回答很是敷衍,那你便記著每日清晨醒來對我說上幾遍喜歡。因為我很久不去想自己喜歡什麼了,好像喜歡你就已足夠,所以沒時間想別的。”
卿如是眉頭皺得更緊,邊臉紅邊古怪地盯著他道,“我方才那些話像是在求你哄我嗎?這時候你不必再說情話,說好聽話逗我開心了,我是真想知道你的喜好。”
月隴西眨巴了下眼睛,失笑一瞬,余光瞧見她神情格外認真,又即刻斂住笑意,“我不是在說情話給你聽。我若是說情話與你,你這時候應該已經躺在我身下了,我不是耍流氓的時候才葷話連篇嗎?平日里我對你說的都不是要哄你,是真的打心眼里要說的。
興許是因為太過喜歡,所以,每句發自內心嵌著情意的話在說與你聽時,都像極了情話。”
第一百一十四章 蕭殷的真實目的之二
神仙, 月隴西這張嘴啊。卿如是自認就是再修煉一世也及不上他, 分明是想向他表明心意, 卻被他一通話說得心熱臉熱的。自己上輩子究竟怎麼回事,是不是取向有問題才看他不上。若不是這男人兩輩子追著她跑,她都不曉得自己錯過了什麼。
月隴西見她發愣, 伸手把她撈進懷里抱著,外面午光正盛, 從車壁的遮簾縫里漏進來, 映在他的臉上, 剛好是眉梢眼角的位置,那亮斑惹得卿如是低頭癡迷地瞧。
他抬手用指腹揉著她的臉頰, 輕笑道,“不過,小祖宗主動問我喜好的舉動,我就十分喜歡。”
卿如是沒有回答他, 只盯著他眼尾的光斑。那光一點點照進他的眼眸,頃刻就將他微瞇了瞇的眸子滟得明澈動人。
她的記憶穿梭回自牢中赤足奔向雅廬的那天,風動火起,書墨香氣湮在灰燼里, 她要沖進去時, 月一鳴拉住她,潑了她兩桶清水。
之后呢?之后她只看見官排兵列抬眸凈是冷眼, 卻未曾看見他站在哪里,又是個什麼神情。他那時必然就站在一旁, 像如今這樣認真地瞧著她,只怕她真的深陷火海萬劫不復。
她不發一言,月隴西便也不說話,把玩她的手指和頭發,偶爾抬起眸瞧她一眼,察覺她仍用過于深情的眼神怔怔地凝視著自己,便輕笑一聲低下頭去繼續玩她的手,此時還要喃喃一句,“瞧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小樓到了。遠遠看著馬車矜貴,小二迎著上來,接客進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