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綁匪關門離去,木門一陣響動。是落了鎖。
卿如是蹙眉凝視著那扇門,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既然要放她離去,那為何還要多此一舉,把她給帶到這個地方來呢?昨晚直接放人,對他們來說不是更輕松嗎?
她百思不得其解,隱約覺得自己進了一個圈套。但一時想不到,只好作罷。她示意余姝靜轉過來,繼續方才的動作。
余姝靜挪動身子,打開那張揉皺的紙。拿反了,字在背面。
卿如是眉頭一皺,正打算唔聲提醒,卻被紙上隱約浸透的墨色吸引住了目光。
力透紙背。是將滿腔無處發泄的情緒都落在了筆間。
字跡清瘦,筆鋒遒勁。
落筆最重的是右邊起首三字:鵲橋仙。
緊接著是——
“上闕:云幕幽暗,鵝黃獨明。馬蹄噠聲更靜。若為今夜賦歌吹,斬下月光一段音。
下闕:一燈未眠,滿室空寂。筆墨落處動情。明知清風休去惹,不曉何時誤慕卿。”
第一百零三章 半個好消息
不曉何時誤慕卿。
卿如是心口驀地一震, 下意識屏住了呼吸。被綁縛在背后的手微微蜷曲, 她皺緊眉, 不可置信地低頭鉆著字眼,以為是自己看錯,再三確認之后只讓自己的心被吊得更高更緊。
慕卿?卿??
這是蕭殷的字跡沒有錯, 上闕也是她那夜親口填得也沒錯。
神仙,這算什麼?!蕭殷覬覦她個有夫之婦?或者……這其實是他設下的什麼圈套?卿如是更寧愿是后者。可思來想去, 讓她得知這個消息實在沒有什麼值得利用的地方啊。
蕭殷應該能明白罷, 她就是莫名其妙存在一種“誰敢喜歡她, 她就遠離誰”的心理。
既然不是利用……那就是真的?!
卿如是回憶起蕭殷每回看見自己都面紅耳赤的神情,以前還覺得是他見到姑娘家的自然反應, 如今總算懂了。她有點煩躁。
但這種煩躁的情緒又被另一種思緒占滿——
在薛家廢宅的靈堂找到了蕭殷落下的紙條,無疑證明了一個不可辯駁的事實。蕭殷跟這起綁架有關。
且很有可能,這起綁架從頭到尾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劃的。
可目的是什麼呢?
卿如是將目光放在還佝僂著背的余姝靜身上,后者似乎察覺到了目光, 直起身子轉過來,示意卿如是將紙條拿著,她也要看。
卿如是從她手中捏住紙條,然后揉成一團, 弄回自己的袖子里, 并轉過來沖她搖頭。這件事,她還不想告訴余姝靜。所以也就不必給她看了。倒沒有別的原因, 只是單純地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這事兒。
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本就稀里糊涂的,要她一個被蕭殷傾慕的人去跟傾慕蕭殷的人說清楚這種事, 未免太奇怪了。跟炫耀似的。
余姝靜皺著眉不可思議地瞪著她,仿佛是在說:為了讓你看個勞什子紙條,我給你舉了那麼久,換作我想看你就嫌累了??
卿如是心虛地轉過視線,不再與她作眼神交流。就在這一瞬,她想到蕭殷曾經在余姝靜身上使過的英雄救美的伎倆。他已經將余姝靜的心抓得牢牢地了,何必還要再故技重施?
他絕不是為了討得余姝靜的歡心。
這件事還得從余大人的身上找線索。除此之外,她還須得想通為何蕭殷會著意安排她也來這間房屋走一遭。
以及那間荒廢的薛宅,她敢肯定,一定和蕭殷有關。
零零碎碎的片段在她腦中亂成一團。她尋不到最關鍵的那一點,不免有些焦灼。
余姝靜似乎被她方才拒絕一同品讀小紙條的舉動給傷到了,惆悵地倚著墻發呆。兩人就這般任由氣氛僵硬,誰也不再碰誰。
時間很快到了晌午,日頭正盛。房屋的門縫有強烈的光透進來,且越劃拉越大。推門的吱嘎聲適時響起。
這回只有一名身著黑衣勁裝的蒙面人,他手中拿著一根黑色的布條,徑直朝卿如是走去。
“世子夫人,得罪了。我們這就放您出去。”黑衣人低聲說著,用布條蒙住了她的眼睛,“委屈您一下,很快將您送到正街上。”
卿如是沒有反抗,任由那人扛著走出門。她聽見身后余姝靜“唔噎”的急切叫聲,帶著哭腔。
無法給她傳遞信息,卿如是只好充耳不聞。
送她離開此處的是馬車。扈沽城里都是官兵,嚴查的就是馬車,他們竟還敢用這方式?
卿如是坐在馬車上,狐疑地皺緊眉,唔唔地示意,等了會,馬車傳來雙轅滾走的聲音,身旁依舊無人回應。
這輛馬車里面只有她?
她用左手按在右手的脈搏上,默默數著脈搏跳動的次數。約莫三刻鐘,她的馬車停下,她被人抱了出來,放在地上,解開了她腳腕上的繩子。
開始蒙她眼睛的人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前面就是街道,夫人自行過去。我就不便再奉陪了。”
“?”卿如是皺緊眉,一直等著他給自己松手腕,沒能等來。一陣風過,她發現自己眼前的黑布被松開了。
卿如是從地上爬起來,沒急著走,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