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隴西頷首,“所以,檀樹背后的故事沒那麼簡單。他編織葉渠歸降于陛下的謊言也是為了讓葉渠死守在采滄畔不敢出去……或者,換種說法,是害怕葉渠把他知道的秘密泄露出去。而葉渠自是承了大女帝的厚望以及小女帝的期許,不得不活下去。所以這罵名他得擔著,還得故作自在地擔著,才能保住性命。”
“所以陛下才會監視著采滄畔?將人囚在一處進行監視,總比放這人出去渾說要好。”卿如是想到自己,便覺出葉渠方才那句“這麼多年我活得很痛苦”是何意。
天已黑透,兩人尚未用晚膳,便緊趕著回府,不再多作交談。月隴西存心逗她,壓住笑故意引著馬靠近她,看準時機,揮起鞭子往她的馬身上抽去,馬兒長嘶,甩蹄就往前沖,卿如是嚇了一跳,登時高聲驚呼,月隴西笑,趕忙揮鞭跟上。
她騎術好,不至于摔下去,就是被猛然跑起來的馬驚得不輕,很快穩住身形后余光瞥見跟上來的月隴西,她氣惱地冷哼,憋著一口氣,打馬就跑,不跟他湊在一起。
“誒誒?”月隴西剛追上她就被甩開了距離,無奈地低笑了聲,嘴仍舊欠極了,逆著風喊她,“小祖宗你生氣啦?同樣是生,孩子你就不愿意給我生,氣你就喜歡天天生?小祖宗?小祖宗??你等等我啊!怎麼還越跑越快了呢?”
說著,月隴西狠夾了下馬肚,揮鞭使勁打馬去追她。
卿如是聽到他方才的嬉言愈發羞惱,憋著勁跟他比騎術,打馬狂奔。眼看著自采滄畔至月府這段不算長的距離被兩人無獎競技給折騰完,月隴西惋惜地嗟嘆了聲,還說帶她去逛夜市一道逛回去呢。
方下馬,府門口的小廝就迎上來給卿如是請安,牽過她手里握著的韁繩。緊跟著月隴西也下了馬,眉眼俱笑地貼過去。
“你還好意思說那晚我帶著你是縱馬鬧市?你瞧瞧你自己……”話未說完,他見卿如是瞪過來,忙握住她的手捏捏她的骨頭,笑吟吟地改口道,“你瞧瞧你自己,被我這混賬帶壞了罷?看學這套把我們根正苗紅的小祖宗給累的,汗珠子都出來了,來夫君給你擦擦。”
他抬袖要擦,卿如是心知他是在逗弄自己,哼哧地甩手不理,徑直往府里走。邊走,邊斜眼去瞥他,問道,“月隴西,你最近很嘚瑟是不是?”
“沒有啊。”月隴西故作疑惑,跟著她走了一截路,“我不一直都挺嘚瑟的麼。”
卿如是一噎,竟然無法反駁。
懟不過他,卿如是愈發惱,月隴西也不說話,跟在她身后往前走就是了。
他倒要看看,壓根不熟悉路的她能走到哪去。
誰知卿如是七拐八繞地仍是繞進了西閣。月隴西第一個站出來給她鼓掌,滿臉都寫著驚嘆于她的才華,邊鼓掌,還得邊搖頭笑贊,“妙啊,小祖宗真是妙。半刻鐘的路,您硬是多繞了三刻鐘。妙啊。”
“月隴西!我……?!”卿如是抬手要打他,還沒打到他身上,就被他偏頭緊閉一只眼開始瞎叫喚的神情給破了功,最后沒有繃好自己合該惱羞成怒的情緒,竟氣著氣著就笑出來了,“你好煩啊!”
月隴西眼疾手快地捉住她的手腕,裹住她冰涼的手暖在自己掌心里,倜笑著低頭凝視她。
卿如是斂起笑,抿唇低下頭不看他。
耳梢微微發燙。近日她好容易就害羞了,不曉得為什麼。
縮回手,卿如是穩住心緒,轉身穿過走廊要往屋里去。這走廊她早晨去敬茶時應該也有路過,但走得急,沒有注意到這還有一間房。且門上落了鎖,瞧著像是新鎖。
卿如是莫名心怦,停下腳步指著這間房好奇地問,“為什麼要上鎖?這里面放的是什麼?”
月隴西一訥,稍微思忖后,月隴西道,“是一些收藏罷了。都是舊物,害怕下人進去清掃會弄壞,所以就給鎖上,不準人進。”
他只說是收藏,卻沒說是有關于她的收藏。簡而言之,這里面存放著關于秦卿的一切。他沒辦法跟卿如是解釋為何自己珍藏秦卿的東西,也還沒做好把真相告訴她的準備。饒是她如今已經不再記恨,饒是她與自己一筆勾銷,月隴西仍是不敢這麼快就賭。
昨晚他躺在她身邊時還不可思議地感慨,他們竟然成親了。這回他是明媒正娶。對他來說今生發生的一切好像都太過順遂如意,自己不應該得到得這麼容易。或者說,他與她之間從來都很不容易。今生反常得令他害怕,所以他擔心稍有不慎,得到的就會破碎。
“哦。”卿如是點點頭表示理解,繼而又對他口中所說收藏十分感興趣,“我現在可以進去看看嗎?我也喜好收藏,這次搬進來的嫁妝箱子里還有許多我精挑細選的藏物,平日里都是我自己打理。我很有經驗,不會給你弄壞的。”
月隴西微滯澀,抿了下唇道,“……改日罷。我擇個好日子讓人清掃干凈了你再進去看。
”
明顯的遲疑讓卿如是清楚地知道他是在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