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刑部的余大人小婿倒是經常接觸,是雷厲風行之人。”月隴西道,“岳父應該知道多年前那幾起關于前朝命官的案子,都是他一手操辦的。”
卿父點頭,嘖嘆道,“陛下把那幾宗案子交給他,應當也是看中他手段狠辣。”
卿如是想起蕭殷,神情微凝,問道,“說他狠辣,是指?”若是為了斬草除根而奉旨株連全族,倒也算不得是那位大人狠辣。
“是指,那些人死狀太慘。”卿父似是不忍心說下去,只道,“不過是立場不同,并非有滔天惡行,斬首示眾也就罷了,他卻非要……”
卿母也聽他說起過一些,知道是些血腥的東西,趕忙招呼道,“吃著飯呢,說這些做什麼。”
卿父便閉口不再談。
他不說,卿如是卻能猜到,多半是沿用了惠帝時期慣愛用的刑法手段。
百年前發明的酷刑不敢說有千種,細數下來也至少有百種。崇文先生所受的千刀萬剮之刑便是其中之一。
這百種酷刑中,好一部分都是月一鳴混跡軍營的那幾年貢獻出來的。秦卿也是在被囚西閣后才知道這些。在她眼里,月一鳴從來只是個風。流紈绔而已,秦卿從不知他善奇技淫巧之術。
據說他親審犯人時眼刁得很,生怕給人打不壞、打不疼,獄卒所用刑法不入眼的時候就喜歡當場自創一種,每每被惠帝曉得后便嘖嘆稱奇,繼而收錄進《酷刑寶典》中。
惠帝也看不起普通的刑法,唯看得起月一鳴想出來的。因為足夠狠。
在知道月一鳴創了不少酷刑后的很長一段時間,秦卿都覺得崇文所受的千刀萬剮之刑怕不就是月一鳴提議的。
《酷刑寶典》這種惡趣書惠帝喜歡得不得了,秦卿枯坐西閣的后幾年也無聊,很想知道自己最后會如何被惠帝賜死,于是買來研究過。就想看看究竟有哪些刑法夠自己慘死的。
不知是哪位奇人撰寫記錄,書本中的介紹描述之詳盡,好幾回都把她給看吐了。當時的秦卿還冷笑著心想自己是否該感謝月一鳴,廢她手的時候一滴血都沒讓她掉,不過是用圓棍折斷,干脆利落,疼暈過去再醒來,也就不疼了,還包扎得頂漂亮。
當時的她正那般冷笑想著,月一鳴忽然拿著前一天爭辯無果的一摞記錄走進來,坐到她躺著的小榻邊,挑眉笑問她在看什麼書。
那時候她好幾日都懨懨地,吃藥進食統統不肯,沒有胃口,也沒有表情,就靠著窗放空看著外邊,連吵都沒什麼興致跟他吵了。大夫說她再這麼下去恐怕就只有不到一個月可活。
不曾想,而今竟然有興致看起書來了。月一鳴很高興,垂眸掃了眼書,他的笑意又斂起來了。
須臾,啞聲對她道,“這種書就……不要看了罷。”
秦卿沒什麼力氣,倚著窗問他,“‘烤骨之刑’是什麼?”聲音很輕,不是質問,是真的想知道,“為什麼這書上不介紹?你沒跟惠帝講完嗎?”
月一鳴收了她的書,沒有回答。
誰會知道,惠帝要秦卿死的時候就想用月一鳴以前創的這個法子。把人手、腿的皮肉和骨頭剝離開,但要人永遠處于清醒的狀態,在皮肉里、骨面上倒滿油,放在火上烤,直烤到滋出熱氣和油泡,生生將人給折磨死。
有些人不堪火力,不待油冒泡就死了,還有些人失血過多而死,那些真熬到最后冒油泡的反而最慘。
不僅要用他創的刑法,惠帝還要他親自執刑。后來他廢了秦卿的手,惠帝得知她再也作不了妖,才讓她免于慘死。
此后月一鳴自然不允許書中記載烤骨的刑法。
這刑法他只跟寥寥幾個人提到過,惠帝、大女帝和她的親信、月氏里的幾個族人,但令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重生之后,他得知那位余大人當年在處理前朝舊臣的案子上,用的就是他從前創的各種酷刑,其中也包括烤骨之刑。
為何這位余大人會知道這種刑法?難道是跟他想到一塊去了?月隴西百思不得其解,后來也就不再追究,默認是陰毒的想法恰好跟他一致。
卿如是倒是不知道這茬,她只是想到了那本《酷刑寶典》。
此番談話后,幾人不再提那些敗興之事,專注用膳。
因想到兩人就要分別,卿母特意讓卿如是送送月隴西再回來,可以說會話,不急著馬上走。
卿如是應允。
出了府后,月隴西笑吟吟地問她,“我剛剛在爹爹娘親面前表現得還可以嗎?”
卿如是瞥他:“花里胡哨。”
“能討他們歡心就成。”月隴西滿不在意地笑,“我不是一貫都花里胡哨的嗎?”
卿如是想到方才的談話,又問他,“你真不記得那位余小姐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我隔會兒就要見她了,你隱約記得什麼,就跟我講講罷。”
月隴西正色,“不是,我記得,但并非因為與她相看過。而是因為幾日前,我在國學府的門口見到了她,她獨身一人前來,但被府衛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