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秦卿,葉渠回想著倚寒所說的“自廢右手”,頓悟了什麼,又有些不確定,當即問,“為什麼要自廢右手?”
倚寒笑,“沒有為什麼。聽老一輩的人說,好像是睡到半夜,忽然夢醒了,坐起來覺得很難過,就拿刀子扎透了手。大概他那時候是瘋了罷,據說清醒過來也很后悔。”
“后悔?”葉渠想著用刀穿手的血腥場景,不禁深深皺眉,“是該后悔。”
不對。葉渠頓了頓,慢吞吞地指向那幅畫,恍然道,“我知道了,是‘秦卿’的‘卿’?所以他后悔是因為……”
倚寒挑眉,坦然道,“是因為沒了手以后,沒辦法修復崇文遺作。”
可是他后來仍是冒著秦卿的名修復好了崇文遺作。可以推知,月一鳴在自廢右手后,重新用左手學了秦卿的簪花小楷。
葉渠覺得匪夷所思,“他是受到了秦卿這個反帝者的影響,才去了解崇文的?”
“你姑且就這麼覺得罷。”倚寒不再解釋,“剩下的,我不便多說了。”
剩下的,他想親自說給那個人聽。如果還有機會的話。
這廂卿如是出了采滄畔,先回府換了女裝,帶上皎皎往照渠樓那條街走,走得極慢。
她對自己那番推測沒抱太多信心,只能來這里碰碰運氣,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線索。
一圈又一圈,她們繞著街道來回轉悠。
日頭上來了,卿如是將手搭在額上,“看來運氣不佳。”不要說線索,她們連一個地痞流。氓都沒瞧見。
沒辦法,兩人還沒吃午飯,只得先找個地方解決一下口腹之欲。
卿如是忽然想到暴雨那日蕭殷給她的提點,揣測著他說不定能再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隨即帶著皎皎往照渠樓去。
皎皎一邊暗呼她就快要將戲樓坐成酒樓,另一邊啰嗦著后日的郡主壽宴。
“姑娘是真的不把這壽辰當回事,別的閨秀暗自較著勁,一會這個打聽,一會那個打聽,生怕別人比自己棋高一招。就只有咱姑娘整日里和案子來往,明明和西爺近水樓臺,姑娘卻真真切切地一門心思在案子上,屆時入了宴該怎麼辦……”皎皎擔憂地蹙起眉。
卿如是頭也不回,“你放心罷,后日要獻的藝我昨晚就已經想好了,心里有數。”
不等皎皎再開口,卿如是攔下一名小廝問了蕭殷的去向。
“下午有一場他的戲,可能在房間上妝。”小廝又補充道,“姑娘若不介意的話,順便幫忙喚他下來一趟,老板在后房等著給他結上月的工錢呢。”
卿如是應好,囑咐皎皎就在樓下點些小菜等著她,自己順著小廝的指路上樓了。
長廊盡頭有兩間房,卿如是敲了左邊的門,三叩之后無人響應,倒是右邊那扇門開了,緊接著一股子熱氣撲面而來,她轉頭看去,堪堪對上蕭殷錯愕的視線。
顯然,他是剛出浴,褻褲輕薄,有些被水珠浸透,貼合著腿部曲線,褲腿寬松,被他挽起些許,一只挽在足踝處,另一只挽在膝彎處,綁了一條白色的綢帶,長長地,綢尾被他翻起扎在腰間。
他的上身還半裸著,只穿進了一個袖子,看見她之后即刻將衣衫披上了,“卿姑娘你……你怎麼上來了?”他刻意壓了壓語調,仍是沒壓住局促。
卿如是原本是不介意這些的,從前跟著哥幾個練鞭子,那些粗爺們哪個不是光著膀子。
但她見蕭殷似乎介意……那她到底是該介意,還是該不介意?
蕭殷被她絲毫不避諱的視線盯得耳梢發燙,他側過頭,不動聲色地將腰帶從腰間拉下來,垂在前面,又輕扯了下衣衫下擺,遮住腹部和下身。
正想著說點什麼話岔開這茬,她的目光又被他的胸膛吸引,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麼,只是,他的心口處,不是說有條疤嗎?就算結痂掉了,也該留下淡粉色的新肉的痕跡啊。
那里明明白皙光潔,沒有一絲瑕疵。
卿如是指著他的心口,狐疑地問,“你不是說,你這里有疤嗎?”
蕭殷也不管上身凈是浴后的水漬,交疊好衣衫,遮住胸口,沒有接她的話,推開左邊的房間,“卿姑娘找我有什麼事,屋里說罷。”
兩人進屋,出于禮貌,卿如是幫他帶上了門。蕭殷一愣,又慢吞吞地摸到門邊,將門打開了。
卿如是:“???”思忖了下,好罷,是她過于不拘小節了,蕭殷想得十分周到。
她坐下了,蕭殷沒坐,站在旁邊給她倒茶,甚至遞到她的手里,“卿姑娘稍坐,我去那邊加件外衣。”
他的臥床和茶室只隔著一道屏風,能聽見說話。
卿如是揚聲道,“蕭殷,方才我上來的時候有個小廝讓我給你帶句話,你的老板要給你結上個月的工錢,讓你一會兒下去一趟。”
“嗯。好。”一個字的音也發得端正有力。
蕭殷的回答,總讓她生出些這人很是乖巧的錯覺。
“我來找你,是想問問有關那晚地痞訛錢卻被馬車撞死的事。”卿如是把玩著茶杯,“你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嗎?”
那邊沒有回答,須臾后,蕭殷繞出屏風,站到她身旁,才道,“不像是意外。
”
在卿如是的注視下,他解釋道,“一般,馬車在看到突然沖出來的人時,會反應一個彈指的時間才剎停,這一彈指,馬兒保持原本的速度跑出了一段距離,而馬從開始剎停,到完全停下,也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馬兒也會走出一段距離,兩段距離加在一起就是很可能撞上人的危險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