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溫知夏手里的瓷杯一下沒拿穩,掉了下去。
瓷片碎裂一地,濺在顧平生腳邊,溫熱的水順著被單一點點往下滴落。
她心里忽然涌起強烈的不安,強撐著掀開被子,想要拔掉手中的輸液管,卻被顧平生那雙大手死死按住。
“他沒死!你就這麼在意他嗎?你連你自己的身體都顧不過來了!”顧平生低吼著,語氣終于滿是惱怒。
溫知夏爭不過他,松了手,眼神直直射向他:“是,我在意,對我而言,他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顧平生的力度忽然小了些,他的眼眶竟開始泛紅:“他是親人?那我呢?溫知夏,我愛上你了你知不知道!”
她嘴角勾出一抹苦澀的笑:“你說你愛我,回來這麼久,你問過我一句好不好嗎?問過我一句當時怎麼死里逃生的嗎?我痛苦的時候你在哪里?需要你的時候你又在哪里?現在我如你所愿走遠了,你又說你愛我?”
房間里一片死寂般的安靜,兩人都赤紅著眼,相對而視。
顧平生那雙漆黑的眸子閃爍著旁人看不懂的微光,他由衷升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他忽然發現,原來他的愛只是占有,這一點,溫知夏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而他一旦占有了,又不懂得珍惜。
他根本不在乎溫知夏是怎麼活下來的,他只知道,她沒有事,所以她就理所應當的,是他的妻子。
他第一次發現,或許溫知夏說得對,所有的痛苦,沒有降臨在他身上,他是永遠不會理解的。
溫知夏這才推開顧平生的手,強撐著起身往病房外走去。
她艱難地一步一步往外挪,渾身明明酸軟無力,卻還死死咬著牙。
開門的時候,她終于聽見顧平生低沉著開口:“是,也許,我沒有想象中那麼愛你。”
可能他,更愛的是他自己。
所以,當時看見她墜海,他沒有義無反顧地跟著跳下去救她。
不是他不敢,而且下意識地猶豫了,思考著利弊得失。
而就在他猶豫的剎那,顧瑜想也沒想,跟著跳下去了。
在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輸了,毫無爭議的輸了。
溫知夏開門的動作僵了一下,苦笑了一聲:“找個日子,我們把離婚證辦了吧。”
“咔嗒。”門被輕輕關上。
問了一圈,溫知夏才找到顧瑜的病房。
她由護士推著過去,開門進去的時候,整個病房里只有司允在病房看著顧瑜。
顧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眼睛微闔,纖長的睫毛在眼角投下一片陰影,他像是睡著了,一般。
看見她進門,司允抬眼沖她笑了笑。
“我看顧瑜這小子忙了這麼多年,沒有一天休息過,我經常問他賺錢要這麼拼干什麼,他說,不是為了賺錢是為了更強大,才能保護好想要保護的人。好不容易見他休息了幾天,一趟卻是在這病房里。”
司允像是說家常一樣,隨意提了幾句。
溫知夏推著輪椅在另一邊床前停下,看著那雙白皙卻略有些粗糙的雙手,似乎就能看出來這些年他經歷了多少。
她輕輕握住他的手,終于感受到顧瑜指腹那層輕薄的繭,那是多年苦難,歲月流逝而留下的痕跡。
司允看著,又黯然開口:“恐怕這世上沒有幾個人知道,看起來養尊處優的顧先生,手上有舊疾,一到冬天指頭就冷得發疼。
”
溫知夏眼神微訝,抬眼看向司允。
司允才又道:“是年輕時候落下的毛病,他這一路走來過得一點也不容易,可他說為了早點能娶上心愛的女孩,值得。他盡力加快腳步往前走,只是沒想到……”
后面的話,司允看了她一眼,沒有繼續說完。
可是溫知夏自己心里卻懂了,只是沒有想到,他功成名就回來的時候,自己心愛的女孩已經嫁給了別人。
而她對顧瑜的認知還一直停留在少年時的顧瑜,他曾經,也是她生命里出現過的一束光。
只是后來,顧瑜背井離鄉出去以后,她漸漸把他少年的模樣埋進了記憶深處。
而如今,她再翻找出來,少年其實還是少年,顧瑜也是曾經的顧瑜。
第三十七章 并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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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醫院其實是個令人厭棄的地方,這里充滿了病痛,死亡和眼淚。
溫知夏忽然想起來,四年前,她也是在醫院,就這樣失去了溫知明的。
一塊白布蓋著,人閉上眼,就再也醒不過來。
再看現在的顧瑜,她眼里忽然涌起一股淚意。
“他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怎麼會躺在這里?”她的聲音止不住略帶哽咽。
司允臉上倒是沒有多大起伏,只淡淡陳述:“那天匆匆趕去的海邊的時候,顧瑜正好看見喬娜把你推下去,這人想也沒想就那麼跳下去救你。”
好在那天的漲潮的水還沒有太深,也好在顧瑜及時將她撈了起來,所以她很幸運地躲過一劫。
只是,海水刺骨冰冷,海浪一陣一陣拍打著,顧瑜一直用身體擋著,護著,最后也是讓人把她先救上去,興許是救她的時候身體撞到了海里的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