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瀲廂眸中恨意愈甚,擺手讓兩個侍衛退下,取過一把鐵骨朵,送到新總管手 上:“你的功夫最高,你來!只管打,死不足惜!”
“嘭——”
鐵骨朵砸在身上的聲音悶悶的。
旬瀲廂閉上了眼睛。
“就是這樣,她當時的痛,你體會到了嗎?沒體會到也不要緊,來日方長,總會體 會到的。”
一聲,又是一聲。響了兩下,傳來熟悉的聲音。
“太子廂。”紜若煙從輪椅上站起來,看也不看溫御涵一眼,就朝他走過來。
溫御涵踉踉蹌蹌地讓自己站穩,雙唇咬得發白,腰也直不起來了。
原來她是這麼痛!
旬瀲廂時刻記著劉院首的話,不敢讓她情緒激動。眸光溫柔繾綣,擋在她面 前:“怎麼起來了,劉院首說了,你的哮癥不能來這些地方,我處理完就回去陪你。”
孰料,“撲通”一聲,紜若煙突兀地跪在他腳邊:“請太子廂以大局為重。秦王若 死,秦虢必勢成水火,到時百姓危矣。”
旬瀲廂緊抿這緩存,不發一語。過了半晌,看見紜若煙仍舊保持著稽首的姿勢,他 沉重地坐下來。
“你看看清楚,若非他,你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若非他,你的哮癥怎會復發! 若非他,你又怎麼會被······!”
“若是常人,我會手刃了他。可他是秦王。”紜若煙微抬了頭,額頭落在他的鞋 尖。
魂魄飄零的五年,她親身體驗過沒有依靠,流離失所的苦,所以她不愿百姓也生活 在水深火熱之中。
這已經是最卑微,最低下的禮節了。
“你說他是秦王,可殺不可辱,那我便不辱他。現在你又說他是秦王,我又不能殺 他了!”
第二十八章 藥石罔效了
旬瀲廂睜大了眼眶,盡力讓眼中的淚流回去。
“你怕他死,那就,”沉吟片刻,他吩咐道,“拿捏著輕重,孤這里有的是藥,打 完了就請劉院首給他看。”
說罷,他也不管紜若煙了,徑直離開:“送太子妃回去。”
得了吩咐,新總管手下也不留情,手中落下的鐵骨朵幾乎是飛出的一朵花。
掄起來的鐵骨朵,甩出去,砸下來。
四下至,溫御涵已經佝著腰在大口地喘粗氣了。
紜若煙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內臟傷了便會喘氣不止。若是再有兩下,便能致命。
幾乎是下意識的,來不及多想,她迅速跑過去,在下一擊未落時,推開了他。
新總管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了,慌張地收了手上的力,但鐵骨朵還是像風一樣吹出 去,結結實實地打在她的前胸。
習武之人的力量有多強,紜若煙知道,她從前也習武,只是如今功夫廢了。
親眼看著她在自己面前飛出去,溫御涵第一次恨自己為何沒有好好練功!
“阿煙——”
手下只撕下了她衣袂一角。喉間上涌的血被他咽下去,終于怒不可遏,撕心裂肺地 吶喊:
“旬瀲廂,你混蛋!”
旬瀲廂還沒有意識到什麼,聽到下人一個個驚呼“太子妃”的時候,他才慌了。
不敢相信,害怕,恐懼,用盡了所有力氣轉過頭,只見紜若煙身上大片的血,仰面 倒在地上。
天上掛著一輪圓月,有些紅,像殘陽。
旬瀲廂狂奔過去,嚎啕大哭:“阿煙!我聽你的,我都聽你的,你不要死好不 好?“
哮癥偏偏不合時宜地發作了,紜若煙一邊吐血沫子,一邊沖他笑:“都是騙子。
”
“不,我沒有騙你。我發誓,只要你不離開我,你說的我都答應你。”
紜若煙嘲諷一笑,眉目中盡帶寒意。
小時候,他們都說要天下人融融泄泄,原來,都抵不過私心。
娘親說,掌權者最是丑陋,就是這個意思吧!
怪她太年輕,不懂娘親話里的意思,這個時候已經晚了。
旬瀲廂抱著她離開,溫御涵追上去,被一群侍衛攔下。他拼命地吶喊,聲音卻堵在 嗓子眼里,一切都被風吹散。
有那麼一瞬,他覺得,他們之間的所有,也都被這一股風吹散了。
“阿煙,是我混蛋!是我的錯!你醒過來好不好?”
旬瀲廂跪在床前,緊緊握著她的手,劉院首診了脈候在一側。
紜若煙的手很涼,旬瀲廂一直給她捂著。但他忘了,一顆涼透了的心是無論如何也 捂不熱的,何況,只是一雙手呢。
“殿下保重身體。太子妃確實是······藥石罔效了。”
初晨,紜若煙硬撐著身子下床,聽到外面有狂風呼過的聲音。
“殿下三思。太醫已經說了,太子妃撐不過了······”
透過窗戶,紜若煙看到跪著的人赤著腳,穿著玄色衣裳,卻是參加慶典,行大禮時 的袞服。
是旬瀲廂。
晨曦照射下來,玄色衣裳可見幾處顏色深淺不一。
第二十九章 叫我怎麼辦
那天之后好多日,紜若煙都沒有再見到過旬瀲廂,偶爾她醒得早,聽見外面有聲 響。每時每日,他都在重復做著同一件事。
但至今,她的身子都沒有任何好轉。
感覺乏力,渾身疼痛難忍,睡也睡不好。每天的藥像湯一樣灌進去,卻一直沒有好 轉。哮癥也是頻繁發作。
恍惚間,她覺得過去了半輩子這麼久。
她的半輩子才二十三載,其中有七年還是魂魄無所依存。
許久沒有出去過,阿蘭掀開了簾子,一束光像烈火一樣,灼傷了她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