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凌江的聲音已經不能再低了，強忍著心中的怒氣，垂頭彎腰看著楚柚。僅僅是一個頭頂，快要被他盯出了窟窿。

　　“凌大人，您知道的，在下本就是山西并州人士。”楚柚規規矩矩地跪著，眼睛也沒有看向凌江。她生怕自己一抬眼，便沒有辦法把狠話再說下去。

　　凌江站直身子，半晌沒有說話。

　　楚柚低著頭，摸不清凌江的想法。

　　“哎……不是，這事兒我也是才聽說啊……”霍憐也摸不準凌江的想法，他們這北院可不像東院那些大老粗，除了動粗就沒有別的解決問題的辦法。若是凌江真的動武，這里可沒人攔得住。

　　“還請凌大人成全。”楚柚下了猛藥，一個頭磕到底。

　　媽呀，霍憐在心中吶喊，姑奶奶你可別添亂了。

　　“成全？”凌江怒極反笑，他今早還信誓旦旦地與盛帝保證，楚柚的心思簡單赤誠，他還在力證楚柚會是個好官。結果，她就這樣自說自話，自作主張地斷了自己的后路，“我成全了你，誰成全我？”

　　聲音中帶著悲涼，凌江卻說不出拒絕的話。他閉了閉眼睛，長嘆一聲，把手里的糕點遞給馬橋。

　　楚柚始終沒有抬頭，像是下定決心要跟凌江劃清關系。

　　凌江后退了幾步，咬咬牙，轉身走了。

　　楚柚跌坐在地上，雙腿發麻，手腳冰涼。

　　霍憐看見凌江走了，趕緊跑過去拉起楚柚，“哎呀，有什麼苦衷大家一起商量呀，你這是何苦？”

　　“我沒有苦衷，我只希望霍大人可以幫忙。如果霍大人真有難處，我也絕不為難。”楚柚重新跪好，把自己的需要提了出來。

　　霍憐與馬橋互相看看，不知道他們昨天走后，到底發生了什麼。

　　“先起來，先起來。”霍憐終于把楚柚拉起來，“我去跟凌江商量，他那個臭脾氣就那樣，你別放在心上。”

　　好說歹說，把楚柚勸了起來。

　　另一邊的凌江大步流星地到了鐘汝實的辦公房，他正在跟西南地區的幾個清吏司郎中在商討事情。看見許久未見的凌江，眾人停下口中談論的話題。

　　“先散會吧。”鐘汝實揮了揮手，遣散了眾人，獨獨留下凌江。

　　凌江眉頭緊鎖，看著這群人魚貫而出。等房間內的人都走了，凌江才關上門說了話，“你跟楚柚說什麼了？”

　　鐘汝實眼珠轉轉，沒有說話。

　　只不過這欲蓋彌彰的表情，讓凌江看了個明白，“誰讓你跟她說的？”

　　“凌江，你怎麼說話呢？”鐘汝實到底是凌江的長輩，平日里開開玩笑也就算了，這一進門就大喊大叫，確實失了風度。

　　“你別跟我扯東扯西的，楚柚無緣無故的就說要去山西清吏司，到底是為什麼？”

　　鐘汝實一下子就明白了事情的關鍵，他也沒想到楚柚這麼快就想好了下一步。這麼看，楚柚是決心要與凌江斬斷關系了。

　　“因為對她來說，大長公主府并不是一個好的庇護所。”鐘汝實不是不知道凌江的心情，誰年輕的時候沒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呢，只是感情用事并非是長久之計。

　　凌江雙唇微顫，雙眼猩紅，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緩緩問道，“那……哪里才是？”

　　鐘汝實搖搖頭，“這要看楚柚自己了。”

　　短短八個字，讓凌江安靜了下來。鐘汝實說得沒錯，楚柚無依無靠，一旦與大長公主府捆綁在一起，旁人惹不起大長公主府里任何一個人，自然就會把苗頭指向楚柚。

　　要說誰能庇佑楚柚，那只能是她自己。等她漸漸成長，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

　　“她既然想去霍憐那兒，你們倆就把主事換一換。霍憐每天嬉皮笑臉的，人緣比你混得開，不會有人欺負楚秋笛的。”鐘汝實思來想去，楚柚提出的辦法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凌江低著頭，一路上沉默地回到了浙江清吏司。坐在辦公房里環顧著四周，凌江著實不明白，他自己做得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辛辛苦苦從浙江抓回來的人不能審，認認真真想要留下的人不能留。

　　杭州的案子牽涉甚廣，細摸下去，居然還有京中的官員牽涉其中。這個案子最終交由大理寺主審，凌江被徹徹底底擋在了門外。就在他回來時，還遇到了大理寺的人，說要來提審馬仙兒，找鐘汝實簽字。

　　凌江好說歹說才推到明日，還想著要把卷宗再拓抄一份。

　　結果呢？自家的主事不吭不哈地跑了。

　　凌江自嘲地一笑，雙手覆在眼睛上，掌心的溫暖卻給雙眼帶來幾分酸澀。

　　強打起精神，凌江拿起毛筆，將楚柚堆砌起的卷宗一一抄寫起來。辦公房里很安靜，沒有一點點聲音。只怕，楚柚自己一個人時一直都是這樣的吧，安靜地思考，安靜地刷刷點點。

　　不知道她的小腦袋瓜里裝了多少事。

　　想到那個小腦袋瓜，就想到那個小小的人。

　　放下筆，站起身，凌江還是覺得應該先去把楚柚接回來。

　　門剛被拉開，就看見楚柚端著兩只碗準備敲門，跟站起來的凌江正好面對面。

　　“大人……”碗里盛著滾燙的花生玉米粥，香氣撲鼻而來，凌江才感覺到自己有些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