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仙兒入了余府為妾,她的賣身契就歸了余府所有,就算是個替死鬼,她又能有什麼辦法?”楚柚站住腳,回頭直視著凌江,“您自打一出生,就能主宰自己的命運,可是很多人不行。”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人,雖然我不知道您的出身,但是能坐得起那樣豪華的馬車的,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家。您在城西也看見了,那些窮苦人家為了生存,要費盡心力才能換得碎銀幾兩。”
凌江沒想到楚柚是這樣看待自己的,她硬生生地在自己和他之間劃了一條分界線。
“是,我的出身優渥,但我也是靠自己才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不知道怎麼的,以往無論旁人怎麼議論自己,凌江從未放在心上過,可今日他卻沒忍住為自己了辯解了一二。
“大人,有靠不想靠和想靠沒得靠還是有差別的。”不知怎麼的,楚柚就想到凌江今日在城西破屋不肯下車的場景,一定是擔心城西的污泥臟了他的鞋子。
凌江握了握拳,緊緊咬住自己的牙齒,有些話即使拼命忍住,卻還是說出了口,“呵……你還真是伶牙俐齒,難怪大家都說女人就應該在閨中養著,拋頭露面總是要引來禍端的。”
楚柚一頓,如果不是因為找哥哥,也許她也會是那種養在深閨中的女子。說出來,倒應該感謝哥哥才是。
“那大人……也是這樣認為麼?”
“我……”像是意識到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過分,凌江張了張口,一時語塞。
“我明白了,大人無需為難。”說完,楚柚轉身大踏步就走,速度之快,像腳底下踩了風火輪一般。
明白什麼了就明白了,還走得那麼快。
凌江小跑了幾步,跟在楚柚身后,生怕她出什麼危險。
只是,從大牢回來的路上,人漸漸多了起來。有不少人都看見凌大人追著新來的女官楚大人不停地跑著。楚大人走得快,凌大人也追得快;楚大人走得慢,凌大人也追得慢。
“楚秋笛,你站住。”凌江追得滿身是汗,這個女娃的輕功是不是好得有點過分了,腳步輕盈不說,步子還越來越大。
“凌大人,您跟著我干嘛?既然唯小人與女子難養,大人還是跟我保持距離為好。”楚柚自小習武,尤其習得一身好輕功。
許家撿回楚柚時,一度以為她活不了了,四歲左右的孩子瘦弱地像個奶貓。渾身是傷不說,還昏迷不醒,進氣兒少,出氣兒多。
即使許家不富裕,還是買了幾支老參給她救命。孩子救回來后, 許父擔心養不活,又在武館請了師父。本意是為了強身健體,卻沒想到無心插柳。
“哎……我什麼時候說……”凌江長嘆一聲,敗下陣來,說不過說不過。
過往的人看著凌大人手足無措的樣子,不由得捂嘴偷笑。一向高冷的凌大人像個小媳婦似的跟在楚大人身后,又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
“你們說,這楚大人到底有什麼魅力啊,把凌大人的魂兒都勾沒了……”
“別瞎說,是凌大人大度,不跟女娃計較。”
“我看啊,是凌大人看上人家女娃了。”
……
說啥的都有,楚柚充耳不聞。
短短兩天,該傳的謠言都傳遍了,該說的閑話也都說了個大差不差。
這世上最難管住的就是每個人的嘴。
一直到走進刑部,楚柚都沒有再吭氣,徑直回了清吏司。
凌江挑挑眉,得,把人徹底得罪了。
回到辦公房,在清冷的房間里,楚柚頭腦冷靜下來。凌江可是自己的上級啊,怎麼能跟他頂嘴呢?這下好了,自己連人都沒有認識全,就已經把唯一能說的上話的人得罪干凈了。
算了,事到如今,先破案再說。
楚柚把她今日午間的推測一五一十地寫在了卷宗上,卻在停筆后陷入了沉默。如果她把這份卷宗遞上去,無論馬仙兒想要隱瞞什麼樣的秘密,也終究是要被她揭穿了。
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不對,楚柚竟然拿不定主意了。
身為女子,存活于世,本就不易麼?
楚柚想著馬仙兒的話,又翻出關于她身世的卷宗。
余馬氏,玉華樓原當紅頭牌,賣藝不賣身。后被余府大少爺贖身后,入府為妾。做妾十載,恪守本分,未曾有身孕。
短短幾個字,楚柚已經看了好幾遍了。
到底是為什麼呢?
拿起卷宗,楚柚起身,決定去找凌江。只是找了一圈沒找到,楚柚只好回到辦公房里乖乖等著,只是燭火都點起來后,凌江也沒有回來。
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楚柚只好起身去尋找凌江。沿途遇見了不少人,包括昨日跟凌江開玩笑的那幾位。問來問去,才知道凌江一直在鐘汝實的辦公房里。
原來,凌江回來后就被鐘汝實叫到了辦公房,一直都沒有回來。知道了人的去向,楚柚站在院子里等著凌江,月上柳梢,在地上映下斑斑點點。她站在那里一個點兒一個點兒數著,數了好幾百才等到凌江從辦公房里出來。
凌江看著楚柚低著頭轉來轉去的,心中的郁氣不由得又消了,畢竟是個女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