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微垂,后退了幾步,遠離了鐘汝實的辦公房。
等到楚柚的時候,恰好是午時二刻。
凌江正蹲在房檐下的陰影處看螞蟻搬家,那些小東西們細細的腿快速移動著,看起來格外有趣。走幾步要是遇見了障礙物,便知道毫不留戀,及時轉頭,聰明得緊。
凌江從小就喜歡看這些個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大長公主也總是順著他,隨他高興。總有人擔心這位小少爺一不小心會長成紈绔,倒沒想到他居然沒什麼不良愛好。
“大人,我準備好了。”像是怕驚擾了凌江,楚柚彎下腰放低聲音問道,“是否可以出發?”
官帽兩邊的流蘇耷拉下來,垂到凌江眼前。
伸手撥弄了一下流蘇,凌江拍了拍手上的土,起身整理了衣衫的下擺,俯視著楚柚。
這一身官服并不算合身,由于不久前才來了女官,這女式官服都還沒有做出來。楚柚身上這一身是鐘汝實能找到的最小的一身,所以眼前的楚柚像一個偷穿了父母衣服的小朋友。
“走吧。”勾了勾嘴角,凌江帶著楚柚再一次來到大牢。
相比昨日的吵鬧,今天的大牢里安靜了許多。大約因為是晌午的時辰,女犯人們不約而同的或是小憩,或是靠在墻角看書。
凌江努努嘴,示意楚柚自行前往。
楚柚在凌江的眼神中一步步走向馬仙兒,她的腳步聲很輕,沒有驚擾到任何人,也或許是她們早就習慣了這種腳步聲。
所以,直到楚柚停住腳步站在馬仙兒的牢門口時,馬仙兒也沒有回頭。
今日的馬仙兒盤了發髻,頭發梳得一絲不茍不說,人還坐得筆直。
第10章 真相的背后
“馬仙兒……”楚柚輕聲喚了她一句,這個安靜的女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個殺人犯。
馬仙兒起身回過頭,面上波瀾不驚。
“馬仙兒,我知道你有想要保護的人,可是國有國律,家有家規。”楚柚心中沒底,即使她對自己的猜測很有把握,但這畢竟是她第一次獨自面對犯人。楚柚回頭想看一眼凌江,卻沒有什麼都看見。不過地上的陰影暴露了凌江的位置,楚柚知道他沒有走遠。
“楚大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的慣用手是左手麼?”楚柚突然轉移了話題,繼續問道。
“不是。”馬仙兒不明白她為什麼這麼問。
“我看了你的口供,你說你是站在余伯宇身后,用金釵刺進他的太陽穴,殺了他的對麼?”
馬仙兒看著楚柚沒有說話。
“他的傷口在右太陽穴,你的慣用手也是右手,所以我知道你沒有說假話。”楚柚肯定道。
“我是沒有說假……”
“如果不是你把金釵拿在左手的話,這一切就都是事實了。不要跟我說你在慌亂中換了手,我已經看過了,金釵上沒有另一只手的紋路。”楚柚打斷了她,沒有必要用假話互相浪費時間。
“所以,楚大人你是在暗示什麼?這樣私下里前來跟我說一些不明所以的猜測,不怕我告訴大人們說你逼迫我改口供。”馬仙兒看似不慌亂,其實言語中已經多了幾分急促。
楚柚聽出來了,她知道自己問對了。
牢房里的燭火或明或暗,映照在兩個人的臉上或深或淺,像是心頭上縈繞著或真或假的事實。
“我與你無冤無仇,即使你告訴大人,與我而言不過是丟了官職。
可是與你而言,也許是生與死的選擇。”楚柚心中何嘗不明白,每有人的心中都有想要守護的人,就像在她的心中,哥哥也是最重要的人。如果哥哥受到了傷害,她也會不計后果挺身而出的。
“既然我已經做出了選擇,楚大人何必強人所難。”馬仙兒轉回身,似乎不想再多說下去。
“并非我強人所難,而是事實的真相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可那時你已經失了先機。”楚柚說完這句話,更加確認自己的想法沒有錯,因為馬仙兒停住了腳步。
“身為女子,我從出生就沒有了先機。楚大人,你能讀書,能做官,能自由行走,已經是最大的福分了。”說完,馬仙兒重新坐回墻角。
凌江再看不見馬仙兒,但也知道楚柚問到了她想要問得實情。
等了一會兒,楚柚走了過來,看著凌江詢問的眼神,她搖搖頭。
“不說也正常,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雖然沒有從楚柚的眼中看出失落,凌江卻還是沒忍住安慰了一句。
“不是,大人。”楚柚還是搖搖頭,似乎是想著該怎麼說,凌江才能明白她的意思,“我覺得馬仙兒很可憐。我看過她的卷宗,她出身風塵,很多事情也許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不是觸犯律法的理由。”
“那她該怎麼辦呢?”
“與命運做抗爭。”
“大人,您把這件事說得太過于輕巧了。”楚柚低著頭,她曾經也經歷過身不由己,她知道馬仙兒的不易。
凌江皺皺眉,楚柚跟他好好說話都沒有超過十二個時辰,就又變成了一副刺人的模樣。
“這有什麼難的,不過是每個人的選擇而已。
”
“大人,有些人連選擇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