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著的心在一瞬間又沉到了無底深淵。
城郊墓園。
松柏一路延伸至墓園深處,望不到盡頭的隔間小路一排排墓碑加上朦朧的光線,凸顯出一種安詳的寂寥。
韓廷站在路邊,遲遲沒有踏進去。
他恨恨地攥緊了拳,眼里翻騰著懊惱和糾結。
為什麼要來這兒?來這兒不就承認了紀星已經死了的事實了嗎?
然而,在醫院找不到紀星的他,就像走投無路一樣來到了秦南澈說的墓園。
韓廷深吸了口似是帶著針的氣,抬腿往里走去。
墓園的人寥寥無幾,在三三兩兩的陸續離開后,一個高大的身影依舊佇立在一方墓碑面前紋絲不動。
韓廷止住腳步,從來不懼生死的他竟然在此刻打起了退堂鼓。
秦南澈好像知道他來了,微微側過身。
“她用命換你平安,你還是看都不愿意看她嗎?”
他的聲音很是沙啞,眉梢眼角都帶著幾分疲憊。
韓廷這才注意到他手上抱著的一個雕花木盒,或者說是一個骨灰盒。
見他半天都沒動,秦南澈走了過去,將骨灰盒遞到他面前。
韓廷木訥地接了過來,盒子不重,但他卻像是用盡了力氣才將它拿穩。
他低頭看著懷中的盒子,干澀的眼眶漸漸變紅,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我本來不想把星星交給你,但是她為了你喪命,我也不好帶她走。”
秦南澈居高臨下地看著韓廷,開恩般的語氣帶著幾分不甘。
本來紀星可以不用死的,哪怕得了胃癌,她也可以活久一點,絕不會成為韓廷的替死鬼。
他看不清此刻韓廷是何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顫抖的雙肩,還有那隱忍地喘息聲。
秦南澈張了張嘴,正想再說什麼,忽然臉頰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秦南澈,誰給你的膽子這麼做的!”
韓廷抱著骨灰盒,就像是攬著紀星一樣,從未有過的溫柔。
可他那雙赤紅到快要滴血的眼中卻滿是狠戾,那簡單的一拳完全不足以解他的心頭之恨。
秦南澈面無表情地擦掉嘴角的血,看著他的目光漸漸冷下來。
第十二章 空蕩蕩的家
韓廷的行為非但沒有讓秦南澈生氣,發而讓他冷冷淡淡道:“星星在送往醫院去的路上就斷氣了,你昏迷五天,難道要紀星要像無親無故的人一樣被停在太平間等你嗎?”
他心中有疑惑,比起紀星,韓廷不過是一些擦傷,最嚴重的也不過是右臂的脫臼,怎麼會昏迷五天。
韓廷怔了怔,眼中的怒意卻不減分毫:“那也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決定!”
秦南澈只覺可笑:“對,你是星星的丈夫,卻還不如我這個外人。”
他理了理衣領,朝外走去,只是在韓廷身側又停了下來。
“你是該好好體會一下失敗的滋味了。”
秦南澈的聲音隨著他的身影漸漸遠去。
韓廷依舊站在原地,剛才打秦南澈的左手不覺顫了顫,臉頰的刺痛感讓他以為被打的人是他。
“噠——噠——”
他有些茫然地低下頭,暗紅色的骨灰盒上多了兩滴眼淚。
斑駁的陽光照在暗紅色的木盒上,那兩滴眼淚竟如血一般扎眼。
韓廷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好像在墓園那段記憶徹底消失了,最后的記憶就從他進到家門開始。
空蕩蕩的別墅,悄無聲息的永遠少了個人。
“紀星。”
韓廷下意識地叫了一聲,然而沒有回應。
從前,不管他多晚回來,紀星都像是故意在等他一樣從樓上下來。
他醉了,她會給他倒杯水。
他吐了,她會脫下他臟了的衣服,再給他換上干凈的。
他睡了,她會給他蓋上一件毛毯。
韓廷都知道,因為家里除了她,沒有其他人了。
“紀星……”
他又叫了一聲,卻帶上了幾分哭腔。
依舊沒有回應,但是懷中被捂得已經溫熱的盒子好像重了幾分。
太陽漸漸落下去,烏云帶著悶雷比黑夜率先到,遮住了最后的夕陽。
同樣空蕩蕩的房間,紀星的存在感卻更為強烈。
韓廷看著被收拾的整整齊齊的房間,喉間像是被卡了根魚刺一般難受。
甚至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生怕將紀星的最后的幾絲氣息吸盡。
桌上的一張紙吸引住了韓廷的視線,他走過去,“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像巖漿一樣潑進他的眼中。
韓廷看也沒看,直接將離婚協議書拿起揉成了一團扔進桌旁的垃圾桶里。
他頹然地坐在床上,目光黯淡的快要與昏暗的天色融為一體。
過分的安靜讓他如同沉浸在冰窖的心更有一種抽離感的痛意。
突然,手機的鈴聲打破了已經黑下來的寂靜,韓廷拿出手機,微亮的手機光芒映射在他臉上。
浸著痛苦的雙眸中在看來來電人時染上了一層冰霜。
林小冉。
——“是林小冉……和別人,要害你,你不要……相信她……”——
紀星的話跟著鈴聲在耳畔響起。
韓廷眼眸一沉,帶著幾許疑慮地按下接聽鍵,嘶啞地聲音回蕩在房間內。
“什麼事?”
林小冉道:“阿廷,你去哪兒了?車隊的人都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