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體情況并不好。
應該說,很糟糕。
溫窈一直知道,陸南西的身體有問題,不是看上去的那麼好,可陸南西自己并不當回事,她也沒有想到會那麼嚴重。
嚴重到他昏迷后,身體器官在惡化。
醫生都搖搖頭,嘆息的不說話。
那天,溫窈抓著醫生的手,難過說:“他受過槍傷可是沒有到心臟位置啊,他聽不見,這些都不會惡化致命,他身上還有別的傷?”
她語氣激動:“你快告訴我!”
醫生看了一眼趕來的時七和秦桑,秦桑搖搖頭,意思是別說,醫生心里明白,拉開溫窈手,隨便應付了一句就離開。
秦桑把溫窈拉到椅子上,他蹲下來。
像過去一樣,秦桑揉揉溫窈頭發,安撫的停留了幾秒才移開手,他說:“別擔心,還懷著孩子,注意自己的身體。陸南西不會有事。”
“你怎麼知道?”
溫窈看著秦桑,沒讓脆弱露在人前。
她重復一句,“你怎麼知道他沒事?”
如果,他有事呢,誰來賠她一個他?
溫窈呆呆的坐著,手放在膝蓋上,一動不動看著秦桑,她目光空洞模糊,壓著眼淚,要哭不哭的凄傷樣子,令秦桑心口一痛。
他篤定說:“二哥說的。”
“二哥說沒事,陸南西就不會有事。”
溫窈鼻子一酸,想笑的,眼淚先掉下來。
她抬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溫窈說:“他當然不會有事,寶寶還沒出生,我和寶寶都在等著他。”
“我們等他回家。”
溫窈手放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她極力壓住眼角的酸,不讓自己哭,她笑了下,對腹中兩個寶貝呢喃說。
“我們一起,等爸爸回來。”
又過了一個月,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雪下的也不同往年,厚厚的一層,人一腳踩下去,能陷進去半個小腿。
溫窈就安心在家里養胎。
她沒有等到陸南西回來,陸南西已經被秦桑和溫祈遠秘密安排的轉了院,他在哪兒,溫窈也不知道。
二哥和小叔都瞞著她。
怕溫窈擔心折騰,也不想對外公布。
魏真意懷孕后就沒再找工作上班,搬來和溫窈一起住,兩個懷著寶寶的人相互照料,有共同的話題說。
也能轉移溫窈注意力。
過年,陸南西沒有回來。
溫窈一直盼啊盼,等啊等的,等到風聽了雪停了天黑了夜深了,也沒有等到陸南西回來。
陸南西應該還沒有醒吧。
溫窈拉上窗簾,去衣柜找一件陸南西的衣服,像上一次一樣的經歷,又披上了陸南西的深色大衣外套。
就像她跟孩子被陸南西抱在懷里。
溫窈輕聲低喃。
低著頭,溫柔的跟寶寶說話。
“你們爸爸真的貪睡,他一定很累吧。”
從陸南西那天夜里回來,溫窈就感覺到了,時七一次次背著她來家里,有時候撞到了,方面避不開,也能看到時七臉色。
他目光里有欲言又止和擔憂。
也許,溫窈覺得自己不在的時候,時七一定說過陸南西,說他不管不顧非要回來。
溫窈覺得,陸南西一定知道。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
知道將來有一天,他可能會離開她。
也許他的身體會撐不住。
知道那天倒下去,也許就醒不過來了。
所以,他才要回來。
陪她是一天,也算一天。
上午,溫窈和小叔一起去墓地看爸媽爺爺,還有伯父伯母,去到的時候,發現每個墓前都有一束花。
而溫窈媽墓碑前,是一束火紅的康乃馨。
溫窈知道,媽媽最喜歡康乃馨了。
一瞬間眼一熱。
溫窈心滾燙,她急忙四處看,沒有熟悉的人。
溫祈遠知道溫窈猜到什麼,他什麼沒說,把花放下,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
溫窈看到了。
溫祈遠打給的是溫隨。
而且,接通了。
聽到手機開外音,小叔喊大哥,大哥低淡沉穩帶著沙啞的男聲回應時,溫窈驚的眼睛睜大,說不出一句話。
很快,她捂住嘴。
眼睛濕透透的。
很久后,溫窈接過來電話,喊了一聲:“哥。”
溫隨“嗯”聲,聲音一如既往的寵溺。
他喊:“窈窈,哥祝我的妹妹新年快樂!”
溫窈鼻子一酸,哽咽哭起來。
她對著電話,狠狠的哭。
溫隨那邊沒掛斷,他時不時說話的聲音溫窈聽不見,幾十米范圍內什麼聲音都沒有,只有溫窈不知是喜還是悲的哭聲。
很久后,溫窈哭累停下來。
溫祈遠拍拍她肩膀,安慰說:“眼淚雖然能殺毒,但差不多就好了,不然,孩子也會跟著媽媽哭的。”
說著,遞紙巾給溫窈。
溫窈接過紙攥手里,她對著話筒。
聲音很低很澀,“哥,對不起。”
她不敢說,哥,你能原諒我嗎?
原諒我——
因為我,才害死了你爸媽,還有爺爺。
溫隨似嘆口氣,他說:“窈窈,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你什麼都沒有做錯。哥不怪你,也不會生你的氣。”
溫窈捂住嘴,又忍不住要哭。
她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溫隨說:“窈窈,你永遠都是大哥二哥最疼愛也會一直保護著的妹妹。”
溫祈遠這時候插話:“還有我。”
溫隨那頭有笑聲,他說:“嗯,是,不僅是大哥二哥,還有小叔。”
溫窈一邊流淚,一邊笑。
她捂住臉,平復著胸腔難言說的情緒。
痛與暖并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