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窈重新泡了杯牛奶。

她靠在廚房墻壁上發呆。

把牛奶喝完，溫窈關了燈，她上樓，上到一半突然腳步停下，她靜站了會兒，耳朵豎起來，外面沒有任何聲音。

可不知為什麼，溫窈好像聽到了。

她聽見陸南西腳步聲。

溫窈轉身下樓，這一次她沒跑，隱忍著呼吸很小心，怕跌倒滑倒摔到了自己。深更半夜，外面靜悄悄，只有蕭瑟的落葉在風中抖。

溫窈穿著睡衣，一步步走。

她憑著感覺走出院子，花壇邊沒有他，停車庫也沒有他，屋檐下也沒有他，哪里都沒有，可她明明聽見了，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溫窈后悔沒有拿手機出來。

手機在樓上臥室，她現在不想離開。

站很久，溫窈從希望到心里一點點失望，她無比難過。也不知道站多久，感覺手臂都冷了，腿腳都發麻，溫窈才泄氣的準備回去。

走兩步，她停下。

似是有一種直覺，溫窈轉頭去看離她十多米外的一顆大樹，樹干很粗，不知道有幾百年的歷史。那兒沒燈，樹下黑漆漆。

溫窈握著手指，朝那顆樹走。

越走的近，她一顆心跳的越快。

也更加隱秘的痛。

然后，溫窈真的就看到了樹底下一個高大模糊的身影，他靠著樹干，面朝著溫窈看不到的方向，也看不清楚他的臉。

可溫窈知道，他就是陸南西。

以為是做夢，溫窈掐了一下自己。

手臂很痛，所以不是做夢，是真實的。

溫窈眼一熱，看著樹下站著不動沉默的背影。

“九哥。”

她嗓子發痛，發澀又很嘶啞。

夜晚的風再大，也掩蓋不了溫窈的聲音和聲音里的顫抖哽咽聲。

可樹下的那個人沒有絲毫反應。

然后，那個人抬頭，挺起微弓著的腰，緩而慢的離開樹下，一步步走遠，離開黑乎乎的大樹底下，朝著更漆黑的地方走遠。

溫窈看清了背影，淚滾滾而落。

“九哥！”

陸南西沒回頭，始終沒有回頭看溫窈一眼。

像是一場夢，下一秒，他就會消失。

溫窈越哭越兇，只想哭，停不下來。

所有的悲傷難過在這一刻控制不住像破閘的水洶涌流出來，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大聲喊了好幾聲陸南西名字后，見那個男人還是不理，背影冷漠決絕的離開。

溫窈撒腿追過去。

她從背后一下子摟住了那個人。

她的臉貼在他的后背，溫熱滾燙的眼淚蹭濕了他后背的衣服，她緊緊摟著他，明顯感覺到在她抱到他時，男人身體驀地變僵硬。

她一聲聲哭喚著叫他的名字。

陸南西，陸南西。

不知道哭多久，眼淚都干了，那個人才回頭。

他緩緩轉過身，動作有些遲緩僵硬。

看到陸南西的臉，溫窈眼淚又止不住流出來。

“我就知道，你不會死。”

“九哥，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不肯見我？你這個混蛋，騙子……”

說到最后，溫窈又哭又笑。

語言變得哽咽語無倫次，她眼淚不停掉。

陸南西漆黑的眼睛緊緊盯著面前的溫窈，一瞬間，他的眼睛紅透。他發紅的眼睛凝視面前的人，看著她眼淚流不停，看著她唇一張一合說著什麼。

應該是對他的怨，對他的控訴。

可是，他什麼也聽不見。

他聽不到。

在溫窈說累了，罵累了，生氣憤怒的抬手打陸南西時，陸南西輕攥住溫窈細瘦的手腕，一個用力，把人帶懷里。

他緊緊的抱著她。

恨不得把這個女人揉進他的骨血。

陸南西抱了會兒溫窈，他的身體留就有些疲累支撐不住了，他咬牙撐著，用力親親溫窈的頭發，然后抬起溫窈哭的濕濕的一張臉，他低頭吻住她的唇。

唇上傳來冰涼的觸感，溫窈才感受到真實。

她沒有做夢。

她的九哥是真的回來了。

勾住陸南西脖子，溫窈踮起腳尖用力的回應。

她閉上眼，眼淚滴落在陸南西手背上。

兩個人在冷風里緊密相擁著親吻，心是跳的，心是燙的，唇是，火熱的舌尖也是，糾纏不清也糾纏不分的親吻對方，她的眼睛紅了，唇也紅了腫了，才慢慢停下來。

陸南西嗓音嘶啞說：“寶貝。”

一聲寶貝，溫窈又開始要哭。

她的心又痛又脹，有很多想問的，想說的，想問他為什麼不回來，去了哪里，為什麼回來了又躲著不肯見他。她還想告訴他，溫隨死了，她的大哥沒有了。

張張嘴，淚先一步滾落。

剛才沒注意，這回溫窈才看清陸南西身上的不對勁，他站不太直，有些難受痛苦，盡管他在壓抑著不出聲。

而且，他總是盯著她的嘴，仿佛……

陸南西聽不到她說話。

溫窈手一抖，心狠狠一沉。

她抓著陸南西的手，摟著他的腰給他支撐，她沒有在哭，心里疼的不行，仰著小臉紅通著一雙眼問他，聲音顫的厲害。

“九哥，你受傷了，對嗎？”

陸南西粗糙的指腹拭溫窈臉上的淚。

他沒說話，有關他耳朵和他身體的事都不想告訴溫窈知道，驚險搏斗，死里逃生，雖然留了一條命在，可傷到頭部，兩耳失聰。

他重傷醒來后就聽不到了。

但已經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