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往前走的,她何必回頭去看路。
就憑林苭光著腿穿著陸南西的襯衫從陸南西臥室出來的那一刻,陸南西再好,溫棠她都不會再要了。
溫棠睡下時,陸南西還在路上。
他面部表情冷峻而緊繃,心情極不好。
走到半路,陸南熾的電話打過來。
陸南熾的聲音顫抖,帶著哽咽的哭腔。
“哥,你在哪兒。媽她……走了。”
陸南西起初一愣,而后猛踩了剎車。
雙手緊握方向盤,手指用力。
他雙眼直直盯前方,身體緊繃,眼角漸紅了。
陸南西匆匆趕到醫院。
在走廊,碰上了陸母的主治醫生。
那位醫生五十多歲,對于陸母的事情心里隱隱惋惜,什麼沒說,只目光深意復雜的看了陸南西一眼,說了句抱歉話,后搖搖頭嘆息走了。
那句話,“陸先生,聽天由命。”
還有一句未曾說出來的——只是可惜。
可惜什麼,也只有陸南西自己心里明白。
醫院走廊的燈很亮,白的清寂凄涼,光束清冷的穿透一個人的靈魂里,撕裂開皮相骨相,把最深處最脆弱的地方暴露放大。
孤零的活著許多年。
如今大半生,卻依舊孤零零,似一無所有。
那個東西,究竟有什麼樣的魔力?那麼可怕。
陸南西不懂,也不明白。
他滿腔的疼痛和鋪天卷地的仇恨憤怒,一顆心反復煎熬,他意識到也許自己真的做錯了,卻又不承認自己的錯。
陸南西站原地很久沒動。
稍后,他邁開腿,才朝里走。
他腳步冷寂而沉重,一聲又一聲響徹在安靜空曠的走廊,像踩在悶澀的心臟上。深又沉的一雙眼,深邃冷冽。
他出現時,陸南熾才像終于找到了主心骨。
“哥。”陸南熾嗓子低啞,眼睛也澀腫。
陸南西薄唇抿著,沒回應。
陸南熾離的近,從沒見過陸南西紅過眼。
這一次,陸南西眼底猩紅。
陸南熾心里頭那些壓抑怨恨的話,到底壓下去沒說出口。媽走了,再難過再怎麼樣,也不是哥的錯。哥從小就是對他最好的人。
哥說過,我活一天,就不會讓你吃苦。
哥說過,我吃糠咽爛菜,也會讓你過好。
哥說過,有哥在,就沒人動你。
……
陸南熾怎麼會去怨哥。
誰都能,他不能,那樣就太沒有良心。
陸母的喪事辦的從簡,幾乎沒有別的人來,只有兩個兄弟兩。陸家的人還不知道,陸南西沒有通知,也不允許去說。
骨灰下葬那天,正逢陰天,下了小雨。
蔥蔥郁郁的樹木,靜謐瑟瑟的立在小雨中,青色的天空灰蒙,一眼望去,低沉沉的一片。一陣輕風夾著細雨過,又濕了天地。
陸南西跟陸南熾一身黑衣,兩個男人并肩站在雨里,垂眼望著眼前之地,都很沉默。
籠子里兩只小貓輕微的“喵嗚”一聲。
叫的凄惶,低弱。
很久后,陸南熾身體前傾,彎腰,頭低下去。
小貓毛發被雨打濕,毛發撮一起,輕微的叫。
陸南西身體站的很直,眼睛盯著石碑一處就沒怎麼動過。身上衣服打濕了,頭發臉上也淋的濕,手臂垂在身側,肌肉僵硬。
雨還在細密的下,陸南西頭發上是水,前額黑發上往下滴一滴水珠,砸到他胸前黑色的襯衫上,消失無影蹤。
他薄唇抿成一條線,下巴線條冷硬。
稍后,陸南西彎曲膝蓋,一條腿跪下去。
把一束花放在墓碑前,他伸手拎過貓控,按著一只白貓的頭,把小貓提出來。小貓在男人手下嬌小柔弱,陸南西揉了揉在冷雨里凍的瑟瑟發抖的小貓。
下一秒,他手腕陡然轉狠。
小貓凄厲的慘叫一聲,聲音掙扎。
陸南熾心臟一縮,立馬阻止,按住陸南西的手讓他停下,“哥,你干什麼!”
陸南西一言不發。
陸南西眼底沒有任何情緒,一張英俊的臉面無表情,沒有半分溫度,他被雨淋濕的眉眼,抿著的薄唇,沒一處不顯的薄涼。
陸南西是真的想掐死貓,讓兩只小東西陪著陸母。這樣,死了也就不孤單。
她養的,沒人會替她接著養下去。
“哥!”陸南熾又是一聲。
陸南西停片刻,而后松手。
陸南西站起來,他抬頭摸了一把臉上雨水。
陸南熾面對著陸南西,他兩手緊緊的握住,還是遺憾,不甘,心揪痛。他依然想不明白,為什麼哥這麼心狠,能這麼殘忍。
“哥,你知道媽想見他最后一面,你非要阻止不允許,媽現在走了,帶著遺憾而走。你真的就滿意,高興了?”
“哥,對媽,你心也是這麼的狠。”
回應陸南熾的只是墓園里的低嗚風聲。
陸南熾第一次覺得,哥有些陌生,他還是熟悉的哥,可這麼多年,他又變得不再是他,變得無情冷漠,不講情面,心越來越冷硬。
陸南熾苦澀裂唇。
他手指動了動,說:“哥,因果關系輪回,有因就有果,你為什麼就不能放下。你偏執的想要一個公平,可我不稀罕。哥,名利錢再多又怎麼樣,你過的好嗎,開心嗎?到頭來除了錢和勾心斗角,身邊沒有知冷知暖的人,還是你一個人,會孤獨也太可憐。”
陸南熾閉了閉眼:“哥,誰都不怨,要怪,只怪我們生下來本來就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