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發現事實似乎并不是這樣。
我跟宋原冷戰的時間很長,長到我不得不回家去拿換季的衣服。
我特意挑了一個上班的時間回家,沒想到宋原也在。他裹著被子躺在床上,腿上還架著筆電,看到我的時候一點兒都不驚訝。他的聲音里有濃濃的鼻音,像是感冒了,嘴角動了動淡淡問我,“回來了?”
就像之前的事情從來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我也就學著他裝模作樣,嗯了一聲,就開始悶頭收拾衣服,忽然聽到身后宋原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來,“把桌子上的藥給我。”
我還就真好脾氣遞給他了,還順手給他倒了杯水。宋原和著水把藥吞了,目光仍然落在屏幕上,話卻是對我說的,“打算什麼時候搬回來?”
我正提著包準備出門,聽到這話又把包放下,用自認為平淡的聲音說:“等你什麼時候能不再針對Circle。”
其實我并不指望他能答應,只是他的這句問話我沒法兒回答,于是就提出一個更難的問題反擊。沒想到他抬起頭平靜的看我一會兒,竟然點頭,“好。”
直到后來胡靜被抓,她給我打電話說想跟我見一面。
我說:“想見我,自己來找我。”
電話那邊兒頓了頓,胡靜的聲音很干澀,“有些話想跟你說,這也是最后一次了,以后都沒有機會了。”
我想一定是她嘴里的最后一次動搖了我。監獄里她剛見到我,就簡簡單單喊了一個字兒,“姐。”
我正要坐下的身形晃了晃,“別這麼叫我,我受不起。”
“姐,”她繼續剛才的稱呼,“其實我不該姓胡,我應該姓蔣的。”
我拿起包就要走,電話里傳來她略帶急促的聲音,“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去做親子鑒定,拿到爸爸的DNA樣本很簡單吧?”
她還說:“宋原做的這一切都是我威脅他的,如果他不聽我的,我就會把這件事情公之于眾。他為了保全你的面子,被迫答應下來。”
隔著厚重的玻璃,我看到自己的有些失血的臉色,怔怔問她,“你既然答應他不會說,那為什麼現在要告訴我?”
她說:“從小我爸媽就不怎麼喜歡我,連家里同齡的孩子都欺負我。我始終想不通為什麼,以為是自己不夠優秀,于是就努力把自己變得優秀,可那也于事無補。直到我知道了自己不是我爸親生的……呵,不過已經無所謂了。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真相,不管怎麼說,從血緣上說你還是我姐不是麼?”
說出這一番話似乎極其艱難,胡靜苦笑一下,“我知道你和宋原現在的關系很僵,我已經毀了太多的人,我不希望毀了自己親人的幸福。我只想告訴你宋原早就對我沒有任何感情了,他這麼做完全是想保護你。”
我近乎恍惚的走出監獄,回到家,我媽因為我跟宋原冷戰,對我沒什麼好臉色。她是一個很傳統的女人,夫為妻綱,她認為我也應該這樣。
書房里,我爸在窗前看書,我站在門口看了他很久。其實我對胡靜的話仍然心存疑慮,等他離開之后我看到煙灰缸里有好幾個剛剛抽過的煙頭,迅速用紙巾包好。
我后來才知道,胡靜確實曾經威脅宋原,如果他不幫她,她就會把這兩樁家族的丑聞公之于眾。
宋原是那種會受到威脅的人麼?
當然不是。
念著之前的關系,宋原也只是警告了她兩句,從前的胡靜很乖,乖到他們每一個人都想要去憐惜。
他以為她仍然是這樣。
但胡靜當天晚上就跑去我爸媽的家,站在門口給宋原拍了張照片,還配著一句話,“我要是現在按下門鈴,告訴王伯母事情的真相,她會怎麼做?”
我媽有心臟病,受不得一點兒刺激。把蔣家的名譽看的比什麼都重要的她,知道這件事情無疑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于是宋原選擇了妥協,一個向來我行我素慣了的人,竟然會選擇妥協。
我表示很不理解。
晚上我回到那個曾經我以為要永遠離開的被稱之為家的地方,在書房找到宋原,質問他,“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甘愿受胡靜的威脅?”
他沒什麼表情,“
我以為三十歲的我早就應該沉穩,可我還是問出了一個這輩子問過的最沖動的問題,“宋原你是不是愛上我了?”
他看著我的眼睛,漆黑的眸子里映出暖色的臺燈,他的回答干脆利落,“是。”
我沒有去做親子鑒定,我覺得已經沒有任何必要了。無論胡靜是不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既然這個家才剛剛安定下來,我不希望它再一次走向動蕩。
我終于不再是從前那個性格張揚的自己,并不是因為宋原而做出的改變。我把它稱為磨合,是婚姻之中必須經歷的。
時間在那一瞬間倒退回八年前的晚宴,我的耳邊似乎聽到細微的海浪聲。他說既然我們都不能選擇,那不如就結婚。
同時響起的還有我的問話和他看似簡單的回答,在這一刻我才確信,他是真的愛上了我,一如我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