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的樣子非片非塊，牛肉也是有厚有薄層次不一，那金針菇沒有一根是按順序排列在盤子里的，更像是一堆雜草。還有那豆腐，也分辨不出是方形的還是三角形的。

紀正揚舉著筷子，有些躊躇著，一時間不知該夾什麼。正猶豫著，抬眼望過去，對面的兩個人卻吃得不亦樂乎。兩人不斷地相互給對方的碗里添著各種千奇百怪的食物，母親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

見紀正揚一直沒有動筷子，則靈撈起一塊多邊形的鴨血，放進了他的碗中。

“你嘗嘗，超級好吃。”

那一雙好看的眼眸隔著熱騰騰的霧氣看著他，那眼睛里有淡淡的期待，也有很深的笑意，總之看在紀正揚的眼睛里，是十分舒服的。

看著兒子的手指頓了一下，終于還是拿起了筷子，加起來，咬下一口，汪詩美忍不住笑了起來。

“媽媽，您笑什麼啊？”則靈將厚厚的牛肉片夾給汪詩美。

“正揚跟他爸爸一樣。”汪詩美故意低聲對則靈說道：“口味偏清淡，今晚可是他第一回這麼聽話，嘗試吃麻辣火鍋。”

則靈聽聞抬眼看向紀正揚，他吃下那口麻辣的鴨血，輕咳了一下，再沒有什麼強烈的反應，手指輕蹭了一下嘴角的湯汁，看上去沒什麼特別的表情。原來他不喜歡吃重口味的東西。

“你別介意。”汪詩美打斷了則靈要繼續下去的思緒，道：“不用管他，只要你喜歡就好。”

則靈看向汪詩美，婆婆正對著她眨了下眼睛，于是也跟著笑起來，道：“嗯，更何況媽媽也喜歡。”

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刺激到入不了口的地步，軟軟糯糯的鴨血進入嘴里便融化了。

味道嘛，也真的不錯。

紀正揚這樣在心中評價著，接著伸手在鍋子里撈起各種各樣形狀奇怪的食物，放進自己的碗中。

濃濃的麻辣火鍋味兒，久久地停留在了客廳里，明天須得請人來做徹底的除味清理。紀正揚掃了一眼客廳四處，想必所有的物件上都附著著火鍋的味道。比如火鍋味的沙發，火鍋味兒的靠墊，等等吧......

將最后一只盤子放進全自動的洗碗機內，紀正揚才發現母親和則靈早就不在客廳里了。

落地窗外，兩人站在樹下的石桌旁，不知聊到了什麼話題，傳出了爽朗的笑聲。

這樣的笑聲對于母親來講是這兩個月里，最難得的。則靈動作夸張地伸展雙臂，在空中比劃著什麼。汪詩美在一旁大笑著，真的難得一見的婆媳和諧畫面。

“婆媳”，這個詞兒在紀正揚的腦中過了一遍，更加覺得不可思議起來。

有些關系，有些人真的不能用常理和正常思維去衡量。很多時候就在你還有做任何準備時，那層關系已經確定好降臨了。

“那麼下一回，你也帶我去見見，好不好？”汪詩美笑著，拉著則靈的手說道。

“您就不怕爸爸吃醋？”則靈抿著笑，看著汪詩美的眉眼，曾經汪家的大家閨秀，年輕時絕美的人兒，現在的眉眼間，還能看出眉目如畫的樣子。

這樣的性格，一定是從小被寵起來的女兒，可到了這個歲數，還有這份性情，那便是夫家給的寵愛了。

“管他呢，就是讓他吃醋才好。”汪詩美眉眼笑著，故意說道：“誰叫他生病，害我擔心來著。”

“啊，原來是這樣啊......”則靈點點頭道。

“在聊什麼？”紀正揚走了出來，站在兩人的身后。

“噓......千萬別讓正揚知道啊。”汪詩美又沖著則靈擠了擠眼睛。

則靈伸手擺出一個“OK”的姿勢，鄭重地點了點頭。

“好了，我該回去睡覺了，明天去看你爸爸，順便告訴他，我吃了麻辣火鍋。”汪詩美一面說著一面經過兒子的身邊，忽而停下來對紀正揚，說道：“則靈以后就住在這兒好了。”

“媽媽......”

則靈想要拒絕，可是汪詩美的身影已經通過了玄關，上了樓去，她的目光只得折回道紀正揚的身上。

“跟我來。”紀正揚帶著她穿過樹下，來到大門前，手指點開密碼設置，拿起了則靈的手，摁在了上面。

“我說，你這樣不對吧？”則靈看著自己五個手指都印在了上面，皺著眼眉反問道。

“怎麼不對？”紀正揚跟著反問。

“錄入一只手指不就行了，難不成每次來，我要摁上去整個手掌？”則靈不解他的用意。

“不，是你的每一只手指都可以打開家里的大門。”紀正揚不慌不忙地說道。

“滴滴”兩聲之后，表示指紋錄入成功，紀正揚這才松開了則靈的手腕。

“這樣也行？”則靈低聲嘀咕道。

紀正揚聽見她那幾不可聞的嘀咕聲，頓了一頓說道：“好了，進去吧。”

“我還是回家住好了。”則靈說的認真。

紀正揚沒有回話，兩人一前一后穿過院子，則靈忽然抬頭望著那棵樹，隨意問了句：“這是什麼樹？”

“桂花樹。”紀正揚聲音有些沉沉，卻在夜色中十分的賦有磁性。

“南方的樹木，卻能長得這樣好。”頗感意外的則靈瞧著那枝葉，雖然現在的技術水平，不論是什麼品種的樹木都可以養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