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一眼他手里被捏扁的礦泉水瓶,暗暗嘖了一聲。
這男人不會是神經病吧?
接第一個電話,像中了幾個億,高興的跟哈巴狗似的,嘴巴能咧到眼睛上去。
一八幾的大個子還撒嬌,掛了電話還傻笑。
第二個電話,像人家欠了他幾個億,徒然變了的氣勢像是要去砍人。
這帥哥人格分裂癥吧。
……
黎錦算了下日子,挺悲催的發現自己在排卵期,她不信能一次中獎,但以防萬一,還是準備去趟藥店。
結果還沒出門,就接到學姐的電話。
“柯教授不讓告訴你,現在我們也實在沒辦法了,醫生建議盡快住院,柯教授最疼你了,要不你試試?”
學姐說,柯教授腦子里長了個瘤,保守治療不太管用了,得動手術。
老人家固執,怎麼都不肯,所有人輪番上陣,誰勸也不聽,工作室的學姐就想到了黎錦。
“之前教授不讓說,你也在外面飄著,大家也不好打擾你,現在你回來了,你過來勸,可能還有一絲希望。”
黎錦聽完也氣,她在外飄著的這幾年,一直跟柯教授保持著聯系。
昨天在酒吧的包廂還跟他在微信上討論莫奈席里柯,人愣是沒提過生病的事。
掛了電話,黎錦直接開車去了柯教授的工作室。
老教授精神不怎麼好,罵人卻利索,一屋的人被罵的抬不起頭,看到黎錦才揚眉笑了。
等屋里只剩師徒二人,黎錦從水果盤拿了個蘋果,削了遞過去。
也不提他生病的事,就聊這些年的感悟。
“您當年問過我,為什麼突然想去旅游,我說累了,想放松放松。
“其實我沒說實話,沈穗穗,您肯定還記得,經常去學校找我的那個。”
沈穗穗?
柯教授當然記得,很活潑開朗的一個小姑娘,沒事就來美院找黎錦,每次來都給他們帶零食水果。
當初黎錦不打算留工作室的時候,小姑娘還偷偷給他送很貴重的茶葉,把黎錦夸上天。
目的是讓他給黎錦足夠的時間考慮,把黎錦的名額先留著,她怕黎錦是被那個柳遠山影響的。
沈穗穗,很好的一個小姑娘,黎錦最好的朋友。
可惜結婚太早,大四就領證了,還給他們發了喜糖,黎錦離開工作室后,他就沒見過那丫頭了。
聽說她是嫁給了自己最喜歡的男人,現在應該兒女雙全了吧。
柯教授不知道黎錦怎麼突然提她了,正要問,忽被她下句話震住。
“穗穗生病了,沒好好治,走了。
“我心里有點過不去,那時候畫畫不能讓我平靜,所以我就收拾行李,去她想去沒去過的地方走走。”
剛咬了兩口的蘋果掉在地上,柯教授難以置信的瞪了瞪眼。
走了?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怎麼就走了呢?
想起過往,柯教授也濕了眼眶,伸手拍了拍黎錦的肩膀,什麼都沒說,無聲的安慰著。
黎錦說,“師父,您一定要長命百歲,在我心里,您和穗穗一樣重要。”
所以,有病就治病,要聽醫生的話。
有陽光灑入的工作室里,黎錦說了很多,柯教授一直安安靜靜的聽,最后才說了一句。
“黎錦,辦個畫展吧。”
醫生說手術成功率很大,各路專家也建議手術,但萬一有風險呢?
人老了后,考慮的事情多,他是害怕躺進那冰冷冷的手術室的。
也罷,老天讓活就活,讓死就死。
就是趁著還清醒的時候,他得多給黎錦鋪鋪路。
他這輩子學生很多,最滿意的只有黎錦和米晴。
米晴是遺憾,黎錦是希望。
畫展,黎錦自己早就有這個打算。
她出去這些年,并不是單純的旅游。
如果只是玩,不必花費近四年的時間,她這趟旅行,也算是世界寫生之旅。
積累了不少。
穗穗不會希望她消極度日,所以她不會用痛苦去紀念沈穗穗。
她會帶著沈穗穗那份遺憾,好好活著,好好的經營人生,精彩的活著。
在她的人生規劃里,就是在27歲之前有自己的個人展。
她回來后就已經在準備了。
只是還沒告訴柯教授。
因為柯教授總說他很忙,忙的腳不離地沒時間招呼她,她回國后要去看他都被拒絕。
以為他真的忙,沒想到他是生病了。
柯教授聽說黎錦自己在規劃,滿意又高興。
“行,你自己心里有譜就行,畫展也有很多繁瑣的事情。
“我工作室里這些你的學長學姐都有經驗,你隨便使喚,麻煩的事都讓他們去做去跑腿,你就專心搞你的作品。”
人到了某個年紀,又病魔纏身,總會想起過去的事。
“當年你跟那個柳遠山的事,我其實知道,我沒阻攔,是因為我知道你們早晚會分。
“你是山澗自由的風,柳遠山是脖子里有枷鎖的狗,時間會讓你離開他的,因為他不理解你,配不上你。
“果然吧,你們最后沒走到一起,你很灑脫。
“當年,米晴要是有你這樣灑脫,也不至于落到最后那個下場。
“是我毀了她,是我的錯,是我毀了那個孩子。”
那是一個柯教授不敢輕易提及的故事。
米晴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學生,高朗是他最疼愛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