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你最近的精神狀態越來越不好了，是不是著涼了？”顧清明見她說了一句話后又開始出神，眼中不由得多了一絲擔憂。

顧兮辭收回自己的思緒，回看顧清明一眼，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開始出神了。

她向顧清明投去一個抱歉的眼神，淺笑著搖頭：“沒有，只是明天要開始化療了，聽說頭發會漸漸掉光呢，那豈不會是更難看嗎？”

她的語氣聽起來還算輕松，像是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可顧清明的眼神因為這一句話變得更加深沉，嘴上卻仍舊是一副淡然模樣：“不會的，就算是沒有頭發，你也很耀眼。”

涉及到一些沉重的東西，顧兮辭選擇性地逃避開，不再說話。

她很自然地拿過顧清明放在桌上的東西，邊打開邊道：“你每次來都要帶一些好吃的給我，不知道今天又帶了些什麼。”

“自己看看。”顧清明在她身旁的沙發上坐下。

顧兮辭打開禮物盒，看見盒子里裝著的包裝精致的水果糖，眼中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層水氣。

她還記得，小時候她生病不想吃藥，媽媽就會拿來糖果安慰她說，不管再苦的藥，吃完糖果都會好起來的。

所以小時候，顧兮辭覺得糖果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能夠在甜味里融化掉這個世界的所有苦味。

顧清明在一旁拿出一顆糖放在她手心：“我知道吃藥很苦，人生對你來說也很苦，不過糖是甜的，不管剩下的日子還有多少，我希望你余生都是甜的。”

顧兮辭愣愣看向顧清明，不由得握緊了手里的糖，一種別樣的情緒忽然在空中緩緩發酵。

四目相對間，她腦海里似乎只剩下了那雙清澈又溫和的雙眼。

這個寒冬里，在無盡的病痛折磨下，唯一一個能給她一點暖意的人。

沒來由的，她心里忽然涌起一種心酸和委屈，活了二十幾年，到頭來只有這樣一個認識不到半個月的人能夠在她絕望的時候給她一點點慰藉。

看到顧兮辭紅了眼眶，顧清明怔了一下，伸出手來下意識地想要安慰她，可是手伸到她肩頭卻又忽然僵住了。

理智在告訴他，這個女人已經病入膏肓，很快就會死掉，不能對她有不同尋常的想法。

可是實際上，他的心里已經慌亂成一片亂麻，怎麼理都理不清。

他攬住了顧兮辭的肩頭，手掌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她肩頭一塊纖瘦得不行的骨節。

顧清明心里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語氣溫柔到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如果實在難受害怕的話，就哭出來，一直壓抑在心里不會好的。”

他好像總是能戳中顧兮辭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顧兮辭心里的城防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她以為她已經能平靜地接受死亡，接受這個命運，可是到頭來她心里還是不甘，甚至不忿，和害怕。

她才二十幾歲，明明一輩子沒有做過任顧壞事，卻要無端受到這樣的報應。

實在是太過年輕，她不想這樣凄慘無助地死去，還沒有盛放就枯敗，她明明不該這樣的。

眼淚猝不及防地掉落，打在手心，一片滾燙。

顧清明知道，在她掉下眼淚的那一刻，他心疼的那一瞬間，他就知道，他迎來了這一輩子唯一的劫難。

是劫，是緣，是命。

第二十九章 如塵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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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圣誕節的大街上，街頭巷尾到處都洋溢著一種熱鬧而祥和的氛圍。

顧兮辭穿著厚厚的羽絨服，頭上戴著帽子，脖子上圍著圍巾，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天上斷斷續續地下著大雪，顧清明就撐著傘在她旁邊擋著雪。

“今天很熱鬧，出來走走心情應該會好很多，一會兒我再送你回醫院，要是冷的話你跟我說。”顧清明的神色跟平常好像沒有什麼變化，只是眼神一直落在顧兮辭身上。

那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灼熱和隱忍，十分復雜卻又如此明了。

顧兮辭點點頭，腳步極其緩慢地踩在雪中不停地往前走。

街邊的路燈在身后丈量著光影之間的距離，將兩人的影子在眼前拉得很長，都融成一團。

她忽然覺得哪怕什麼也不做，就這樣安靜地走著，心里沉靜了許多，也心安了很多。

她的腳步停在雪中，忽然抬頭愣愣看向顧清明：“今天很好，大雪很美，街上很熱鬧，街頭的風景也好，你說的對，這個世界很好，能活著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所以，人要努力活。”

顧清明也停下來愣愣看向她，眼中乍起的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悲痛。

他心底忽然一陣難過，對于這個不想告別而又不得不告別的人，他忽然有些不知Y.B獨家整理所措。

可是，所有的難過被他嘴角溫柔的淺笑輕松掩蓋過去。

顧清明仍然用那樣平淡的語氣跟她說：“是啊，活下去才有享受愛的權利。”

顧兮辭沒有明白他所說的享受愛的權利是什麼意思，只是贊同地沖他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