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許琳說的那樣，顧兮辭之所以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他自己的責任，怪不得任顧人。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其實最傷人心的，往往就是那個你最在乎的人。

陸聿臻站在病房外，手放在門把手上，忽然好像沒有了推門進去的勇氣。

他覺得無比的矛盾，一方面，他希望顧兮辭能夠盡快醒過來。

可是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她醒過來，怕她醒過來的時候，就是她要離開他的時候。

如果顧兮辭不要他了，要跟他離婚，那他要怎麼把她留下來？

“陸！彥！林！”走廊上忽然響起一聲暴喝。

陸聿臻下意識轉頭，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人影，臉上就忽然結結實實挨了一拳。

第十五章 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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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空蕩的走廊上已經沒有了旁人。

頭頂的白熾燈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

陸聿臻感受到口腔里一股鐵銹腥味，抬頭便看見了一臉怒意的吳遠深。

他身上還穿著醫院的白大褂，顯然是剛下班的時候聽說了顧兮辭的事情才匆匆過來的。

“顧兮辭真是瞎了眼才會嫁給你這樣的人渣，她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你還要一步步將她逼死，你是個人嗎！”吳遠深怒紅了眼，要不是還顧忌著病房里面的顧兮辭，他真想再給陸聿臻幾拳。

若是按照陸聿臻從前的性格，這一拳他是肯定要還回去的。

可是這一刻，他感覺無比心虛，好像有人來替顧兮辭討一些利息回去，會讓他的心里好受那麼一點點。

他想要贖罪，希望顧兮辭能夠原諒他，甚至希望一切都能夠重新開始。

可心里的不安和愧疚折磨著他，現在他一閉眼好像就能看見顧兮辭一身鮮紅地躺在浴缸里，全世界都是一片冰冷。

他擦了擦嘴角站起來，眼神沒有焦距地看著吳遠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病了？”

吳遠深死死捏著拳，怒意在嘴角化成一絲冷笑：“陸聿臻，難道你會不知道嗎？這麼大的事情我不相信她沒有跟你說過，你現在跟我這裝什麼無辜！”

是啊，她說了，說了不止一次，可是陸聿臻從來沒有相信過她，甚至都沒有在意過。

其實，所有的悔恨也好，痛苦也罷，他在昨天已經用光了，現在他所剩下來的，只有無盡的恐懼。

好像只要一點風吹草動，就能成為壓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陸聿臻的眼神變得有些呆滯，看向吳遠深問他：“難道，她真的沒救了嗎？”

吳遠深眼里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絲淚光，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了一下情緒才接著道：“癌癥晚期，就算是接受化療，也只是在拖延死亡的腳步。”

而且，不用他說，陸聿臻自己也明白，化療會很痛苦，就算將生命拉長，也只是在讓顧兮辭更痛苦的活一陣子罷了。

陸聿臻腦中的那根弦崩到了極致，瞬間崩斷成兩截。

有時候崩潰不是歇斯底里，不是撕心裂肺的。

相反，有時候崩潰是安靜的，是靜默中的痛不欲生，任由絕望侵襲，心頭滴落的血會在不為人知的角落延展成暗無天日的深淵。

他的神情還算是平靜，可是那雙眼睛像是一口干涸古老的枯井，沒有一絲生氣。

所以不可挽留的死亡，才是顧兮辭最后要留給他的，最狠的報復。

病房里面是死一般的沉寂，窗外的世界緩緩下著雪，凄美而又寒涼。

陸聿臻依舊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一雙黑沉的眼睛直直地看著顧兮辭。

病床上的顧兮辭五官消瘦，臉上透出病態的白，安靜躺在那里，宛如折翼人間的天使。

他這才猛然想起來，八年前，顧兮辭剛嫁給他的時候是那樣的燦爛耀眼。Y.B獨家整理

那時候的她還是個青年舞蹈家，跳舞的時候真像是只高貴優雅的白天鵝，她是舞臺上最耀眼的光點。

她潔白，她無瑕，她開朗，她溫柔。

可是八年的時光對他說來實在是漫長卻又短暫，再美麗的東西，看得久了都會審美疲勞。

陸聿臻也不例外，他想，他真的從來沒有停止過愛她，只是時間久了，他習慣了顧兮辭的存在，漸漸的開始肆無忌憚，覺得這個女人已經完完全全屬于她，她是永遠都不會走的。

所以，他在日復一日地時光里開始厭倦了顧兮辭，開始尋找外面的鮮花。

起初，他也是忐忑的，后來，見顧兮辭一直沒有發現，他便也不會有負罪感了。

或者說，顧兮辭其實早就發現了，只是假裝著不知道而已。

他弄丟了最初的那顆心，將顧兮辭徹底拋諸腦后。

后來，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而現在，顧兮辭要死了，而且，會很痛苦的離開這個世界。

陸聿臻從起初的痛苦變成絕望，到現在，是心疼。

他怎麼舍得，讓這個愛了自己一輩子的人，連死都要這麼痛苦呢？

有一瞬間，他腦海里蹦出一個令人窒息的想法。

要不，就這樣死了吧，一起死，這樣，誰都不會再離開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