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鈺成這才恍然回神,懊惱與惶恐溢于言表:“雪……青月,對不起……”
殿中終于傳來皇帝的聲音:“聞愛卿,你當真如此堅持,不惜降職也要外調?”
我忍著鉆心痛楚,白著臉掙開祁鈺成:“微臣所言當真!”
“……既然如此,那朕便破例為你擬旨。”
“朕感憐工部侍郎聞青月心系民生社稷,賜黃金千兩,十日后啟程蜀南!”
我深呼吸好幾次,額頭重重叩在地上!
“謝陛下成全。”
領旨后,太醫院的御醫為我正了骨,又給了我一支金瘡藥涂抹跪到青紫的腿。
等我離開皇宮時已然天黑。
祁鈺成追上幾步,拽住了我的胳膊,“為何要走?”
“因為在你身邊一日,我暴露的可能性就多一分。”我定定盯著他,聲音愈發冷。
“祁鈺成,或許你侯府的功勛可保聞青月不死,但我不可能將全族人的性命都只系在你一人的身上。”
說著,我收回手,扯回被祁鈺成抓在手里的衣服。
官服一點點從他的指間被扯落,祁鈺成漆黑如玉的眸中閃過慌亂……
可我不再去看,扶著受傷的手臂,迎著雪歸去。
十日太長。
第二日,我便拜別聞家父老,收拾行囊。
第三日曦光初綻時,小廝匆匆過來躬身匯報:“大公子,時辰到了。”
出發在即,我最后一寸寸掃過房中的一切,最后停在一支牡丹金簪上。
我倏忽一怔。
這是祁鈺成新婚當夜送我的,金葉牡丹經他手簪在我的頭上。
那時,祁鈺成眼里滿是深情:“詩仙曾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我的雪知貌若神妃仙子,此簪何其有幸,堪配夫人。
”
從回憶中抽身,我只覺心口仿佛空了一塊。
我摸上眼角,拭去了為祁鈺成而流的最后一滴淚。
接著,將牡丹金簪留在書案上擺著的信匣上,收回手,推開屋門。
“祁鈺成,與你有關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寒風凜冽,雪花飛揚。
我踏著雪出了聞府,自皇城驛站而來送我外調的馬車,已然等候在門外。
時辰已到……
第10章
馬踏飛雪,寒風如刀。
祁鈺成的臉都被風雪吹到發僵,卻仍舊駕著馬匆匆往內城趕。
心里不斷祈求,快點!再快點!
十日之期已到,今日便是聞雪知出行蜀南的日子。
不知為何,他心中總念著想回去送送她。
他不斷勸說自己,三年夫妻,于情于理他都該這樣做!
卻不想抵達聞府時,守大門的仆人只回了句:“爺七日前便出發去了南邊……”
一瞬間,祁鈺成心口好似被巨石砸中,悶痛異常。
他緩了好一會,才捂著胸口自言自語:“不過是個聞雪知罷了,用她來換青月,對我們所有人都好……”
雖這樣說著,可他眼中卻是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失落。
祁鈺成落寞轉身,欲回侯府,途經珍饈閣時,又想起聞青月愛吃白玉糕,便打算進門買一些。
時間太早,屋內伙計昏昏欲睡。
祁鈺成正挑著,后院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我的好妹妹,多虧你把這祁世子的夫人擠走,自己坐了上來,屆時你我的孩子便能光明正大做這侯府的繼承人!”
“這祁世子也是蠢,都不知道自己在白白替別人養奶奶子和兒子!”
什麼?
祁鈺成好似被驟然一錘砸在頭上,腦中一陣陣眩暈。
他變了臉,想上前質問到底是誰在胡言亂語。
入目卻見他的同僚戶部侍郎江鎮,與他心心念念的聞青月緊緊擁在一起。
聞青月驕慢地哼了一聲:“要不是聞雪知那賤人橫插一腳,我早就是世子妃了!幸好祁郎心疼我……”
祁鈺成雙目爬上血絲,忍無可忍:“聞青月!”
江鎮與聞青月齊齊回頭,看到祁鈺成時慌亂推開彼此。
聞青月更是慘白著一張臉,頭伸手想去拉祁鈺成:“夫君,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解釋……”
“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好解釋?”
祁鈺成當即揮手喚來隨從押住二人匆匆去了聞府。
私通丑事頓時傳遍京城。
祁鈺成將聞青月丟至聞府祠堂,只留下一句:“望聞府給本世子一個交代!”
說完,他不顧聞青月的哭訴,步履匆匆離開。
原本是該憤怒憎恨聞青月,憎恨她的背叛欺騙。
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松了一口氣,好似一直壓在心上的枷鎖驟然斷裂。
路過清幽曲徑的偏院時,祁鈺成甚至心念一動,踏了進去。
屋內早已沒了人影,唯有書案上的牡丹金簪和信匣格外顯眼。
他拾起金簪,記憶陡然回到新婚那夜。
他給聞雪知戴上簪子,簪下是她艷若桃李的臉。
記憶中的恩愛,在如今空無一人的偏院中顯出幾分諷刺。
而在打開那信匣后,祁鈺成徹底亂了心神。
匣中書信盡是他所寫,件件都是他與“聞青月”幼時的記憶!
幼時病弱,世家子弟都不愿和他結交玩耍。
唯有一名叫“聞青月”信友愿意和他往來,這是照亮他生命的一束光。
因此,他才會追著聞青月上同一個學堂、傾心于她。
可這信,為何會在聞雪知的首飾盒子中!
祁鈺成捻著泛黃信紙的手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