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鈺成也頷首贊同:“還是青月思慮周全。”
冰冷的月色如霜落在我的肩上,卻不及他這句話半分冷寒。
我又想起一年前,聞青月被外調蜀南。
祁鈺成連夜進宮上稟,自請替換,然后寬慰我:
“蜀南匪寇流行,又有毒蟲毒草,你與青月兄妹情深,為夫不想你日日憂心……”
那時,我以為祁鈺成愛我入骨,連帶著姐姐也被愛屋及烏。
但現在看來,他分明是害怕姐姐受苦,才甘愿以身替。
心口酸痛如毒蟲啃噬,我已經無話可說。
這時,書房門驟然被敲響,解救了我的難堪。
“世子爺,大公子。”進來的丫鬟給祁鈺成和聞青月福了一禮,繼而看向我,“世子夫人,商會的云掌柜來了,正在院中等您。”
云掌柜全名云芝,是我商鋪的管事之一。
我雖為聞家正室嫡女,可父親寵妾滅妻,日子從來沒好過。
我只能同奶奶親一起賣繡品供養姐姐上學堂,經年累月,手下的產業也有了一定規模。
我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無論你們如何舌燦蓮花游說,我都不會同意。”
出了書房,我胸口積郁的酸苦才得到舒緩。
回到院落時,云芝瞅了瞅我來的方向,笑意盈盈:“夫人從世子那兒來?”
“常聽人道侯府世子與世子妃琴瑟和鳴,這下小女子算是見著了。”
我渾身微不可查地一僵,嘴角流露出半分苦澀。
若是在今日之前,我定然會幸福應下這夸贊。
畢竟這院中。
一花一葉都是祁鈺成為我布置,唯恐我在侯府受半點委屈。
現在看來,我雖喜歡菊花,但我姐姐更愛。
我雖欣賞竹,但我姐姐更推崇。
琴瑟和鳴這往常聽慣了的話,落在現在耳中,只覺諷刺。
半晌,我才找回自己沙啞的聲音:“不說這些……進屋吧。”
一夜未眠。
送云芝出門時,天邊依舊隱約可見星月。
料峭寒風陣陣刺骨,我沒來由想起昨晚的所見所聞,只覺整顆心都好似落入冰窟之中。
祁鈺成,聞青月。
一個是我的夫君,一個是我的血親。
相處多年,可我卻好似從未真正認識過他們……
我苦笑一聲,剛想回去。
可轉身,便見不遠處祁鈺成滿含怒意,直沖著我而來:“聞雪知,為何將我與青月的事傳到遍全府?!”
第3章
他大步而來,手掌更是如鐵鉗一般桎梏住我的手腕。
我的手腕瞬間通紅一片,刺骨的痛鉆心。
“你在說些什麼?我怎麼可能將這種事四處亂傳?”
祁鈺成沉聲質問,猶如雷霆:“你還狡辯什麼,聞大公子與我同宿的消息不是你放出來的?”
“昨夜之事,只你我與青月三人知曉,不是你,難不成是青月故意置自己入險境?!”
“不過是讓你還青月一次,你就非要逼她去死?!”
我扣緊掌心,極力維持平靜:“我說了不是我。”
祁鈺成薄唇微抿,冷峻的臉上滿是譏諷:“既不是你,你便和她換。”
原來是為了這個。
心底的酸澀翻涌而上,我難以控制的紅了眼眶:“祁鈺成,聞青月入朝為官三年,萬一我被識破,你拿什麼來還我聞家上下幾百人的性命?!”
“哪有那麼輕易就被看破?聞雪知,說這麼多,你就是只想占著世子妃之位!”祁鈺成嗤之以鼻。
他挑眉,臉上是明晃晃的鄙夷:“你口口聲聲說著些為了家族著想的冠冕堂皇話。
”
“如今在我看來,不過是個善妒婦人在遮人耳目!”
話語如刀,疼痛瞬間從心底傳至全身。
我甚至覺得自己的指尖都酸楚起來。
我從來謹小慎微,不讓兩家有一絲一毫蒙羞。
卑微求全,只為了愛祁鈺成。
讓他專心仕途,能實現理想抱負,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最后,只落得一個妒婦。
他好似全然忘了,三年前也是這樣一個冬日,他求娶我時。
不顧漫天風雪,去郊外獵了大雁做聘禮。
我永遠記得,他頂著一身冷雪站在我面前,紅著眼說:“我們夫妻如雁,忠貞不渝,成秦晉之好。”
我用力甩開祁鈺成的手,胸口劇烈起伏:“既然你是這樣想我的,那就當是我做的吧。”
說完,我頭也不回轉身離開。
頂著寒風回到院中,又看見婆婆帶著一群人架勢威風等在房里。
祁母端坐堂前上首:“你可真是貴人多事!”
哪怕明知婆婆來者不善,我也一如往昔,跪著上前敬茶。
“讓母親久等,兒媳不孝。”
等滾燙的茶水燙傷指尖,慢慢冷卻,甚至我的腿都跪麻了。
祁母才慢慢悠悠接過茶,輕蔑開口:“聽說昨兒個有商人找你?”
我微微垂眸,不卑不亢。
“是。”
祁母面色一沉,手里茶盞“哆”地一聲落在桌上。
“你日日拋頭露面,又多年無子。就算我兒心悅于你,我今日也要治你‘七出之罪’。”
哪怕不是第一次聽到這話,我依舊心尖微顫。
女子若是被休,不僅是我,我聞家所有女眷都要被戳脊梁骨。
我剛想說話,卻見祁鈺成反駁的聲音傳來。
“不可!”
他有如神降,我不爭氣,心口又涌上密密麻麻的酸意。
忍不住想,若他是真的愛我,那該有多好……
忽逢變故,我又一夜未睡,大起大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