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的時候,太著急了,和行李一起丟在派出所了。我以為再找不回來的,沒想到被他收起來了。”
“就是那天,我送他回醫院洗澡換衣服,我去幫他買姜糖,結果在后門被兩個男的哄住了。”常相思搖頭,“我還以為,是你的仇家找過來了。”
“我冤枉的啊!”白文元臉貼著她柔軟的頸項,“他當時沒把身份證給你看,你后來怎麼知道的呢?”
“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放在我錢包的夾層里面了。你受傷的那天早晨,我去衛生院幫忙,給院里的人看我的證件,這才發現的。”常相思道,“后來我把它還給飛哥了,讓飛哥還給他,一起入土了。”
“他剛開始是被老師帶回醫院的,剛畢業,讓我帶。他不叫我老師,也不叫我師姐,第一次見面就叫我相思,我覺得他挺沒禮貌,不怎麼喜歡。”常相思陷入了回憶中,“他那個長相,怪麻煩的,天天有護士和病人來辦公室找他,他脾氣也好,來的人就更多了。我就沖他說,蔡炳坤,咱們這是醫生辦公室,不是菜市場,不能一直人來人往,要注意影響。后來不知道他用什麼辦法,把那些人勸退了。想一想,大多數時候,他是個很聽話的小孩——”
白文元的手放在常相思的后頸,不輕不重地撫摸著。
“專業不錯,學東西很快,對病人非常有耐心,工作態度也很端正,醫院里大家都喜歡他。”常相思看著天上的白云以及白云后面湛藍的遠空背景,“所以他一來就得到了支醫的名額,沒有人有意見。”
“當時我就想啊,白文元這個人很不靠譜,蔡炳坤不錯的,他看起來很喜歡我,我可以和他試試。”
白文元手僵住,忍氣道,“相思,我從來說話算話——”
“我也就是想想,他看起來喜歡我,對我好,我的事情都安排得很妥帖,但是他對我是有所保留的。我不知道是為什麼,后來知道了——”常相思沉默了一會兒,“今天收到了上次車禍的賠償,和律師聯系了。律師也是他幫忙找的,掛了電話,我突然就很難過,差點喘不過氣來。”
“我也有過這樣的時候。”白文元知道了,經過了這麼多年,常相思開始對自我懷疑和否定,她對這個社會產生了疑惑。
“什麼時候?”
“幾年前,我媽把我拉回家的時候。”白文元道,“以及,你和我分手。”
“我第一次,和我的親人,以對手的姿態對峙。”白文元的聲音很平靜,“當時心里很慌張,一邊是不相信,一邊是害怕因為自己對你們造成不可彌補的傷害。本來父母在我心里的形象很模糊,大概知道他們愛我,但那次以后,一下子就具體起來,那應該不是愛,只能說是控制或者不容違抗。”
“后來就會有一些冷酷的想法,把自己和家庭的利益分割開,切除情感的因素,就沒有那麼痛苦了。”白文元的手插|入常相思胸前,“但我知道,只有你,永遠不會用這樣的方法來對我。你會愛我,包容我,支持我,但是我也舍不得你吃苦,更舍不得你看見我家里人難堪的樣子。因為,那會讓你覺得,我的身上怎麼會有那麼不好的基因,而減少愛我的程度。”
“相思,你真不必為自己難過而羞愧。蔡炳坤是犯了罪,但是他的人性里也有善良的部分,他對你的好也是實實在在的。
你不必原諒他的,但可以永遠惦念他的好,他給我們留了個那樣的蔡家溝,咱們努力以后不要再有他這樣的悲劇發生。”
常相思聽著白文元哦自我剖析,低頭卻見他的手在自己胸前的衣服里作亂,這哪里是傷心難過,分明是泡小姑娘的手段。她皺皺眉,一把將他的手拉出來,猛然起身,手還在他大腿上的傷口處按了一下。
白文元痛得跳起來,捂住大腿看著常相思,“痛——”
常相思抿嘴,“死性不改的狗東西!”
“我就坐在我身上,我要是沒反應,就不是個男人!”白文元毫無悔改之意,道,“我天天就想著你,想得不行了——”
常相思轉身就走,不想和他再磨嘴皮子。
“唉——”白文元情急道,“等等我。”
常相思回頭,白文元毫無羞恥地指指自己,“得等他!”
她惱得想要罵人,卻有過路的人從小樹林的深處走出來,白文元也不想丟人,忙拉了她擋在自己面前,若無其事地看周圍的環境,還掩飾一般來了一句,“這邊草長得挺深的啊!”
常相思垂著頭走在前面,白文元慢騰騰在后面追趕,偶然看見新奇的東西,就快走兩步問。
“相思,這邊的房頂上面怎麼還長草?”
“相思,這邊的墳怎麼一頭大一頭小?”
“相思,怎麼有的房子后院里還有墳地?”
“你這麼幼稚,有意思?”常相思實在耐不住了,遠遠看見自家房子,站住,對他道,“這麼大人了,別發瘋!”
“這是你家啊,我多好奇,能好好給我介紹嗎?”白文元滿面笑容。
“房頂上長草,那是家里面男人出去打工了,沒有每年撿瓦,草籽飛上去就會發芽。”
常相思耐心道,“我們這里不忌諱,一個竹林一個大院,大院里有空地有墳山,老人死了就直接埋房前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