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若明話里帶著些哀求。
“你愛她?你愛上她了,狼愛上了羊,獵人愛上了獵物,哈哈哈。”郝一娜在寂靜的夜里笑得讓人毛骨悚然,“都是她,要是沒有她,我們一定會相守到老的。”最后這句話很輕,嘟喃在喉嚨里。
周若明沒聽清,正要問,郝一娜手機亮起,走到一邊點開了信息,看完后情緒平和了不少,緩緩問道:“周若明你可以很坦誠的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他有些煩躁地回答。
“如果當初我離開的時候,懷了你的孩子,你會為了孩子放棄黎小洋嗎?”
“你,這是假如嗎?還是真的?”周若明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怎麼,你怕了,怕這是真的。”郝一娜冷笑了一下。
“機會就在眼前,不管是你,還是我,都會毫不猶豫地抓住,對不對?”周若明皺著眉想要獲得認同。
郝一娜冷若冰霜,突然壓低聲音說道:“聽,外面有人。”說完,示意他不要動,急急穿過客廳往外走。
當她走到房門前,邪惡一笑,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
伸手敲了敲門,咚咚地聲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像打在心臟上,接著將手機放在玄關處,滑開了一段錄音點開播放,這才放心地快速進了書房,把門帶上,小聲問道:“你的手機呢?”
呆在柜子里幾天,日夜顛倒的周若明已經脾氣暴躁、神情恍惚、眼神渙散,沒有多想掏出手機遞了過去,此時,外面傳來了密碼輸入、門被推開的聲音,郝一娜趁機一把將周若明往柜子里一推,“快躲進去!”
人進去,柜門一關鎖上了,郝一娜笑得陰沉,用口袋里掏出那枚銀色的鑰匙片,直直的插進柜門的鎖眼上,用力一擰,斷了。
接著把黎小洋的遺書擺到書桌上,將地上的水、食物用袋子一裝拎在手里,關了燈,拿起放在玄關的手機,離開了屋子,隨后在小區監控死角約見了監控室的保安,叮囑一番后,消失在夜色中。
做完一切的郝一娜回到家,開了一瓶紅酒,拿出紅腳杯,手有些顫抖,倒上半杯,一仰頭喝下,這才冷靜下來。
撥開窗簾,夜很深但城市里總有燈亮著,給迷路的人方向,給歸家的人指引,但郝一娜的世界沒有燈,曾經有的,并且通火通明,后來一一熄滅了。
思緒一下回到了小時候,那時要什麼有什麼,但也過早的接觸到了成人世界的殘酷。
奶奶說你媽小門小戶的,就靠一張臉迷住了你爸,說娶回來改良后代基因,提高顏值,結果你和你爸長得一個樣。
媽媽說沒事,咱們有錢,18 歲整容就是,現在技術這麼發達,娜娜你會成為一個幸福的美女,媽不會再生孩子,以后家里的一切都是你的。
漂亮的媽媽,腦袋空空,思維簡單,利用美貌嫁了個好人家,就覺得這是女人最厲害的武器,沒有好好遺傳給女兒,心里總覺得萬般虧欠,不管家人如何壓迫,她就是不生。
漂亮是會隨著時光貶值的,所以在這個家里說不上話的媽媽,唯一能與之抗衡的就是自己的子宮,可就算是反抗也只是偷偷吃避孕藥,像茍且在糧倉的卑微老鼠。
郝一娜懂事后就覺得媽媽很蠢,情感上總是疏離,但也看不慣奶奶用鄙夷的目光看媽媽,而爸爸是個享樂主義者,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嘴里還要說自己是好男人,再亂也不會搞出私生子。
從小她上昂貴的國際學校,同學們非富即貴,小小年紀就各懷心思,暗地里相互攀比著,家里有業務往來的就玩得好,遇到豪門大族會有很多人上前巴結,還要裝得不動聲色,拐著十八彎的討好。
真虛偽!郝一娜那時就看不慣,但又十分享受這種一出生就處在社會上層的優越感,畢竟這是普通人一輩子都奮斗不到的終點。
同學們有時聚集在一起聊天,會開玩笑地說,我們最大的能力,就是會投胎,精準進入豪門,哈哈哈哈。
只是誰也沒想到,爺爺走后幾年,爸爸接管公司后不知道被誰慫恿要改革要創新,不然就會被時代淘汰,要搞互聯網+,結果老業務不穩,人心渙散,新業務像個無底洞,投入再多也是石頭入了海。
一生過得富足的爸爸接受不了這殘酷現實,從高樓一躍而下,成了被眾人圍觀的一灘模糊血肉,而漂亮的媽媽轉頭就跟著之前一直對她示好的男人,去了國外,留下郝一娜和奶奶相依為命。
一個月后奶奶也走了,17 歲還沒來得及整容成為美女的郝一娜,不得不跟著舅舅去了那個十八線小城,這個以前覺得新鮮去過兩三次的小城,滿是灰塵,土里土氣,最好的 KTV 竟然叫皇室派對,里面大片大片的土豪金,裝修沒有一點審美。
過來玩一下,可以當作獵奇,回去和人講起還能算個笑話,現在卻要在這里生活、學習,郝一娜覺得是羞辱,自尊被人踏進了泥地,隨便哪個路人都可以過來踩上幾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