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熬過小學到了鎮中學,偶爾有同學嘲笑他媽媽是瘋女人,年輕的班主任就會阻止,并告訴他,人無法決定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選擇自己的未來在哪里。
班主任的話是一座指引方向的燈塔,可惜周若明學習成績并不出彩,按目前的成績很有可能考不上高中,只能去混日子的職高,兩年后去南方工廠打工,成為一個有呼吸的機器人,這不是他想要的未來。
他想擺脫貧瘠的生活,成為家人眼里真正的希望,更想擺脫這低人一等的人生,成為高高在上的人上人,小小的他,那時能想到的解決辦法就是將來賺很多很多的錢,讓村里那些時常貶低嘲笑他的人,都像狗一樣過來跪舔。
可現實里他又白又胖,縮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好像與整個班級分割開了,笨拙的外表看上去不太聰明,走路總是含胸低頭,明明塊頭那麼大,卻像個透明人。
直到初二的運動會,年輕的班主任說,周若明,你一定很有力氣,報名鉛球吧。
沒想到,一舉拿下了第二名,獲得了一張獎狀,這是他從小到大獲得的第一張獎狀也是唯一的一張,拿回來的時候,全家歡呼,媽媽欣喜的小心翼翼地貼在墻上。
中考他超常發揮,考上了六中的重點班,全家歡天喜地,好像考了省級狀元一般,在村里逢人就炫耀,周若明低了一輩子頭的爸爸,也挺直了腰伸長了脖子。
這種感覺讓他獲得了無與倫比的成就感,在心里默默發誓,以后一定要更厲害!更成功!
然而去了市里的高中,一切又化為了虛無,比以往更讓人絕望。
他是最后一名進入重點班的,班上那些名列前茅的同學,都是時髦的城里人,自信滿滿一臉驕傲,輔導材料一大堆,甚至課外還會上輔導課。
比你優秀的人比你更努力,好似老虎也不打盹,你一個怯生生從農村來的小弱雞,根本沒有機會突圍。
頭低得更低,可個子還在長,更高了,胖依舊,坐在教室后排,終于高大到了不可忽視的存在,同學們調侃他是傻大個,考不上大學也沒關系,體力活肯定干得杠杠的。
別人考試爭的是前三名,周若明第一次考試祈禱不要是最后一名,結果發現這也是個笑話,因為他穩居倒數第三,那吊車尾的兩人,壓根就是來混日子的,家里有錢,之后可能出國混個文憑,回來搞個穩定工作結婚生子,一生富足又順遂。
周若明想過放棄,再怎麼努力也爭不過這些會投胎的,不如早點去南方打工,說不定時間長了,還可以從流水線上升到領班甚至主管,那也不失為一種成功。
可是家人怎麼會同意,姐姐周梅為了讓弟弟將來有上大學的錢,答應嫁給了村里皮膚黝黑,看上去兇神惡煞的喜哥,就因為彩禮給的多。
家人犧牲到這種程度,周若明想要放棄的話,在喉嚨里變得滾燙,翻滾了很久,最終還是生生地咽了下去,燒得胸口痛,體會到了生活深深地無力感與殘忍。
直到郝一娜的出現,讓他又燃起了希望。
她是高三那年轉學來的,狹長的眼睛,臉略方長相平平,卻比那些市里的同學更加冷傲,總是用居臨下的眼神看眾人,就算是平視,也是冷冷掃過。
不久班上有同學打探到了她的底細,原本是省城的富家女,結果破產了,爸爸承受不了打擊跳樓,媽媽跑去了國外,舅舅將她接了回來,落魄了還一副公主樣,瞧不起誰呢。
面對背后的嘰嘰喳喳,郝一娜臉上看不出一絲波瀾,更不屑與同學交流,和周若明產生交集,是晚自習之后。
那天周若明照例在下了晚自習后,坐在操場的陰暗里,看著夜幕上的星星發呆,他要等 30 分鐘后再回宿舍,排隊洗漱正好輪到最后的自己,等洗完澡出來,大家已經鼾聲四起,就不用聽他們攀比,也不用聽他們討論數學題并不難,用點心就能解開。
黑暗里閃著一個紅點,周若明有些好奇,移過去看,發現紅點后面是一張臉,狹長的眼睛,是她,郝一娜。
“你在抽煙?”周若明很詫異,在他此時的小小思維里,抽煙的女孩就是壞。
“怎麼?沒見過女人抽煙。”郝一娜冷冷地掃了一眼,充滿了挑釁。
“是的,你看上去并不壞。”
哈哈哈哈,黑夜里的笑聲,聽上去有些詭異,郝一娜笑過后,說道:“周若明,你還真是幼稚。”
“你知道我的名字。”帶著些許驚喜。
“當然,又高又胖還白,很難不注意到你。”
周若明心里有點歡喜,原來有人在注意自己,抬頭看到郝一娜的眼睛在那紅光后,正直直地看著自己,雙手忍不住緊張地搓了起來。
“有沒有人告訴你,其實你長得挺好看的。”
又一句從來沒有聽過的話。
郝一娜把煙頭掐滅在草地上,“你應該減肥,瘦了之后肯定是大帥哥,畢竟這麼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