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顧君離于是乖乖地夾胡蘿卜。
秦韻雯完全把他當成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子,又體貼又嘮叨:“你呀,一天到晚只知道讀書,偶爾也要休息休息,出去玩玩的呀。書是讀不完的,考試沒考到滿分也不要緊的呀,又沒有人怪你。天天悶在房間里,又瘦又白的像個年糕一樣,有什麼好看。”
“嗯,不好看。”顧君離接著點頭。
整頓飯洛溪和她爸都吃得欣慰又好笑,欣慰的是秦韻雯像天上掉下來個寶貝似的,高興得不得了,好笑的是顧君離這麼沉穩冷峻的人,為了扮演“毛毛”不得不時時陪笑,點頭如搗蒜。
秦韻雯有了“毛毛”就好像忘記了洛溪是誰,對她一點兒也不上心,晚上也只再三要求“毛毛”留下來過夜,根本不在乎洛溪的去向。
洛溪只好自我安慰她媽畢竟是跟舅舅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她自己則是半路才出現在她媽生命里的,現在被她忘了也很正常。
夜里洗完澡,洛溪去院子里找顧君離。
她爸媽都睡了,周圍寂靜無聲,顧君離半躺在魚池邊的躺椅上,側頭看著池里的魚,神情有點疲憊恍惚。
洛溪抱著半個西瓜走過去,在他腿邊坐下,笑笑說:“今天辛苦你了哦,舅舅。”
顧君離轉過頭來,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
洛溪低下頭去,“哎,沒想到我媽居然會突然把你當成她弟弟,可能是因為你們倆長得都挺帥的吧。她一直拉著你講以前的事情,講得你很頭疼吧?”
顧君離搖了下頭,洛溪也沒看見,接著自說自話道:“你就當是應付她一下吧,也省得再跟她解釋太多了,硬說她搞錯了的話,等于又要跟她說一遍我舅舅不在了,她應該會很傷心的。
”
顧君離又默默點頭。
洛溪抬起頭來,覺得他臉色著實是不太好,想來也是,讓顧君離演這種家庭喜劇,實在是太為難他了。
洛溪用勺子把西瓜最中心那塊挖出來,諂媚地笑著送到他唇邊,逗他說:“來吃西瓜吧,毛毛。”
顧君離沒有動,只是垂眼看了下那塊圓圓的西瓜心。
“要喂嗎?”
洛溪乖覺地自己咬住西瓜,腦袋湊過去遞給他。
顧君離還是有點呆滯,動作遲緩地張口咬住她嘴里的西瓜。
洛溪借著把半塊西瓜推到他嘴里的機會偷偷舔了舔他嘴唇,自己嚼了兩下把西瓜吃了,忽然發現他一直動都不動,像是整個人都凝結了。
“毛毛?”洛溪匆忙放下西瓜,貼在他身邊半躺下來,心虛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顧君離抬眼看了看她,眼神突然就暗沉下來。
還沒等她再問怎麼回事,他猛然轉身把臉埋在她肩上,含著那半塊西瓜哭了。
洛溪直接被他嚇得呆了,等他的眼淚都滑到她脖子上了,她才反應過來,伸手用力摟住他,揉著他腦袋問:“怎麼了?我不應該亂叫你毛毛是不是?你……你不高興演別人是不是?”
顧君離在她懷里劇烈抽泣,又強忍著不敢出聲,整個人都在陣陣顫抖。
洛溪從來沒見過有人哭得這麼傷心,又這麼壓抑。
她甚至從來沒想到過顧君離會哭。
他傷心的時候會不說話,會把自己關起來,會傷害自己,但她從來沒想過他會哭。
她也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哭,只能一邊緊緊抱著他肩膀,一邊用腿也圈住他,把他完全貼在自己身上。
她不敢說話,不敢勸他,只能貼在他耳邊輕淺地吻他,心跟著他發顫。
他的手抓住了她背后的衣服,死死地攥緊不放,哭得像一片暴雨里的落葉,飄搖又無助,好像全世界的悲傷委屈都匯集在他心底,終于在這一刻爆發了。
69.名字。
顧君離哭了很久很久,天地似乎也跟著暗了很久很久。
等他略微緩過來了一點后,洛溪小心翼翼地低頭下去把他的臉捧起來,一邊用手心幫他擦了擦臉頰上的淚,一邊輕聲問:“要跟我說怎麼了嗎?還是要留到星期一去找心理醫生說?”
顧君離避開她的眼神半側過頭去,潮濕的面孔似乎怎麼擦都擦不干。
他嘴里那半塊西瓜居然還在,他埋著臉嚼了兩下,把西瓜咽下去以后才哽咽著極小聲地說:“從來沒有人把西瓜心留給我。”
洛溪呆了呆。
“也沒有人幫我剝蝦、幫我剔魚刺。”
“更沒有人跟我說書是讀不完的,讓我記得出去玩。”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原來他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寵愛,居然歪打正著地在秦韻雯這里享受到了。
心里壓了那麼多苦,嘗到了一點點不屬于自己的甜,都能讓他崩潰。
洛溪也難過得要哭了,哽咽著說:“以后我們的西瓜都給你吃第一口,不光是西瓜心,小籠包的餡,披薩上的芝士,螃蟹的黃……統統都留給你,好不好?以后我幫你剝蝦,幫你剔魚刺,什麼都幫你弄,不要傷心了,以后有人會疼你的。”
她捧住他臉,連連吻他臉上的淚安慰他。
顧君離點了點頭,安靜了很久才平復下來,在躺椅上蜷成一團,輕聲說:“我小時候……他們每天都在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