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下午顧君離才回電話給她。

她沒有想到那晚顧君離被她推倒后居然遲遲沒能自己站起來，直接在雪地里暈過去了，足足躺了好幾個小時，后來還是被巡邏的保安發現，送進醫院的，再晚一點就要出現低溫癥了。

如果她知道他曾經受過股骨頭骨折這麼嚴重的傷，也絕對不可能把他一個人丟在雪地里就賭氣走了。

顧君離是讓醫生跟她說這些事的，醫生的口氣當然冷靜極了，而洛溪開車往醫院趕的時候也冷靜極了。

這幾年跑醫院跑得多了，洛溪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害怕上醫院，那麼愛哭了。

她跑到VIP病房門口，先小心翼翼地把房門推了條小縫往里看，打算先給自己做一下心理準備。

第一眼看到的卻是宮蕊。

宮蕊穿著很樸素的一身毛衣牛仔褲，懷里抱著個雪白粉嫩的小男孩。

她把小朋友的耳朵捂住了，正在跟病床上的顧君離說話：“我知道，你小時候有過那種經歷，根本不喜歡小孩，也不喜歡有家庭負擔。但現在又不用你真的當他爸爸，只是名義上而已。我大哥這次這麼舍得下血本，幾十億哎，你想想清楚。”

顧君離沉默了一下，輕聲說：“你大哥又不是白給我幾十億。他現在體檢集團出了公關危機，要拉睿君離給他背書，換持股份的話睿君離也有風險，也可能有損失。”

“他只給你投資，又不要決策權，還不是白給？體檢集團不過是漏檢了一個癌癥患者，這件事也就現在炒一炒，過一陣子自然就消停了，股價一漲回來，你肯定不虧的。

”

兩個人都側面對著門，只有宮蕊懷里的寶寶透過門縫看見了洛溪。

洛溪下意識地遠遠對他比劃了一下“噓”，寶寶居然就真的沒出聲，忽閃了兩下葡萄大的眼睛盯著她。

顧君離思索片刻，只說了一句：“我不想把睿君離跟任何公司綁在一起。”

宮蕊被他拒絕了也沒惱，只是把聲音又壓低了問：“那我呢？你一直被人罵負心漢，不生氣嗎？”

“真正的負心漢又不是我。”顧君離輕描淡寫道，“我生什麼氣。”

洛溪都替宮蕊覺得這天沒法聊下去了。

倒不是顧君離說了什麼難聽話，而是他說話那個毫不在意的態度。

宮蕊果然站起身來，對懷里的寶寶說：“我們先走了，跟叔叔再見。”

寶寶聽話地對顧君離擺擺手，顧君離勉為其難地抬了下手腕，就算跟他們倆告別了。

洛溪一時躲閃不及，跟宮蕊在門口面對面地碰上了。

洛溪下意識地打招呼，“宮小姐。”

宮蕊看見她時，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好像洛溪替她跳進了火坑里似的，她的表情又欣慰又同情又等著看笑話。

洛溪假裝看不見她的眼神，而是跟她懷里的寶寶招了招手。

小男孩也乖巧可愛地沖她招手。

洛溪本來就小孩緣很好，自己也很喜歡小孩子，要不是這個寶寶身份尷尬，她可能已經忍不住想抱過來玩一會兒了。

宮蕊很快帶著孩子走了，洛溪還站在病房門口，遲遲不敢走過去。

顧君離靠在床頭，遠遠地對她勾了勾手指，又拍了拍身側的床沿。

洛溪磨磨蹭蹭地走過去在他膝邊坐下，垂著頭沒有出聲，但手已經老實不客氣地伸到被子底下，隔著睡褲摸了摸他右邊大腿。

顧君離由著她動手動腳，看著她的目光溫柔又平靜。

兩個人安靜了一會兒，同時開口說：“對不起。”

45.困難模式。

洛溪抬起頭來先瞄了顧君離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回頭，小聲說：“原來倫敦爆炸案那次……你斷了這麼大一根骨頭都不跟我說……回來以后怎麼也不跟我說？要是早知道……哎……我不應該拖你去迪士尼的，那天走了那麼多路，根本都沒有坐下來過。你疼不疼呀。”

她邊說邊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大腿。

顧君離抓住她手腕，“沒事。偶爾會酸一點。你知道我不怕疼的。”

“不怕疼和不疼不是一碼事。”她聲音愈發怯生生的，手還是偷偷摸摸地想蹭他，“我以后……不跟你吵架了。”

她這話說得一團孩子氣，顧君離無奈地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她臉，輕聲說：“是我不好，惹你生氣了。”

洛溪垂著頭搖了一下。

他用指尖微微蹭著她的臉頰，又醞釀了一會兒，才略低了頭，離她更近了些，問：“洛溪，你知道我最開心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嗎？”

沒等洛溪回答，他便接著說：“是你在國外的那兩年。我知道你在哪里，知道我什麼時候可以跟你在同一片天空底下，而且知道你不會看見我。那種感覺……很好。”

洛溪的頭又低下去一點，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只好反手握住了他的手。

“你一旦真的在我身邊了，我卻反而沒那麼開心了。”

洛溪抬頭想反駁，顧君離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按住她嘴唇，搖了下頭說：“這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我沒有能力面對親密關系，我會害怕，會逃避，會像那天晚上一樣，對你莫名其妙地發脾氣，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