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離抬起頭來,眼神有點天真的呆滯,盯著她看了半天,才剛認出她來似的,向她伸出一只手說:“陪我出去走走。”
洛溪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
顧君離的腳步稍微有些不穩,她便緊緊地挽住他,兩個人一塊坐電梯下樓。
她在電梯里摟住他腰,仰臉打量他,發覺他跟平時沒什麼區別,只是雙唇抿得更緊了些。
辦公樓這天自然也沒有別人來,顧君離帶著她從后門出去,面對的就是一片無人踐踏過的皚皚白雪。
兩個人緩慢地并肩而行,在雪地上留下四排整齊的腳印。
“你晚上吃什麼了呀?”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洛溪小聲問,“不會就光喝酒了吧?”
顧君離不回答。
“放假要放七天呢,你不會每天都跑到辦公室來加班吧?”
顧君離還是不回答。
“就算你不用去給別人拜年,也總有人會去給你拜年吧,顧總……”
在她這個“總”字剛出口的時候,顧君離突然停下腳步問:“朱翊呢?”
洛溪也被他帶停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回答,顧君離緊接著又問:“今天是因為他不在,你才有空來找我的嗎?”
洛溪呆了呆,先委屈道:“我跟你說過的呀,我跟朱翊只是朋友,你說你不介意的……”
顧君離面不改色地繼續問:“你們去泰國都一起,今晚怎麼不一起了?”
這樣滿是醋意的話,他問得卻冷靜極了,愈發顯得有點嚇人,洛溪把手從他臂彎里抽出來,小聲說:“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計較。”
顧君離一把抓住她手肘,動作敏捷得根本不像喝多了的人。
“你們在泰國做了什麼對不對?所以你回來就不見我了。
”顧君離突然變得特別伶牙俐齒,“還是你終于發現跟他在一起比跟我在一起開心得多了?”
洛溪一下子就僵住了。
他戳中了洛溪的軟肋。
她跟朱翊在一起,確實是要開心得多了。
至少跟朱翊在一起的時候,她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半點壓力都沒有。
而朱翊跟她年紀相仿,興趣愛好更合拍,也更玩得來。
洛溪伸手去掰顧君離的手指,盡力維持冷靜說:“不要瞎說了啦。你喝多了,外面冷,我們回去吧。”
“為什麼不回答我?”顧君離卻抓住她不放,“你心虛了是不是?”
洛溪做夢也想不到平時那麼沉默寡言的人,喝多了會這樣難對付,她掰了兩下沒有掰開他,一瞬間就惱羞成怒,大聲道:“我心虛什麼?我跟朱翊什麼都沒有做過!不見你是因為……”
她頓了頓,聲音也驟然變小了,“是因為你說了一開始為什麼會找上我。”
這下輪到顧君離愣住了。
“本來我們開始的就是陰差陽錯。是我先喜歡的你,你卻只把我當工具人。”洛溪的肩膀垮下去一點,“我想明白了,知道你為什麼不去跟宮蕊做那種事,偏偏要找上我了,因為我是個剛畢業的小職員,又笨又好控制,就算哪天玩不下去了,你炒掉我、封我的口都再容易不過了。”
她抬起頭來看著顧君離,“沒錯,我跟朱翊在一起的確很開心,可這又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倒是想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也那麼嘻嘻哈哈的,可是……可這是我的錯嗎?”
顧君離依舊死死抓住她的手腕,臉色被雪光映得愈發蒼白,眼里的冷鋒慢慢凝結。
懸在頭頂的劍愴然落下,他忍了很久不敢揭開的傷疤,終于在這個新舊交替的雪夜里被撕開了,血淋淋地晾在天地的一片白茫茫之間。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露出一個冷笑來:“那你今晚為什麼不去找朱翊?要來找我?覺得我這個大變態可憐嗎?你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在施舍我嗎?”
他聲音越來越涼,洛溪終于意識到這時候根本不可能跟他講道理。
她奮力抽出自己的胳膊,一把把顧君離推開,掉頭就走,邊走邊喊:“我不要跟你吵,等你酒醒了再說。”
顧君離重心不穩,被她推得一下子坐倒在雪地里。
洛溪下意識地轉回頭來。
“你走。”顧君離沖她不耐煩地擺了一下手,扭頭看著身邊的積雪,賭著氣悶聲道:“我不要你的施舍。”
44.對不起。
農歷新年的第一個小時,洛溪一個人坐在車里盯著一張拍立得照片自我安慰。
是顧君離在倫敦爆炸案前拍的那張天空。
朱翊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當年她和顧君離是怎麼開始的,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藏在這張照片和其他兩百多張照片后面的是顧君離的真心,她不會因為吵了一架就忘了為什麼會答應他“正常戀愛”。
他們倆都是戀愛的初學者,說了醉話和氣話都是正常的,等冷靜下來再好好道歉,好好擁抱,好好親吻,就行了。
年初一,顧君離的早安和晚安信息都沒有來。
洛溪只忍到了年初二上午,就假模假式地給他發消息問:“顧總,三文魚怎麼煎才能不破皮呀?”
她家根本沒有三文魚。
顧君離沒有回復。
兩個小時后洛溪堅持不住了打電話給他,他也沒有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