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谷沒有多問,有新藥了總歸是好事。
洛溪一個人開車下班,滿腦子的數字還在亂跳,又加上了她媽的事、藥的事、顧君離的事。
不知不覺間,她竟然把車開到了睿君離樓下。
整棟樓都黑著,連最晚關燈的三十六樓都已經暗了。
洛溪把車停在馬路對面,抬頭對著三十六樓發了很久呆。
曾經在那里發生過的事情都像是上輩子的夢了,她居然有點想不起來了。
洛溪不知道自己是被什麼動力推著,開門下了車。
睿君離的門禁系統全部都是指紋的,她走到平時不太有人走的側門,竟然一摁就摁開了門鎖。
然后是電梯的門,三十六樓的門,顧君離辦公室的門。
每一扇門都為她應聲而開。
顧君離的辦公室一星半點都沒有變,仿佛是一個時間膠囊。
辦公室里沒有人,她腳下自動往書柜走,完全沒有思考地推開了那間暗室的門。
暗室變了樣。
昏黃曖昧的燈變成了冷白光,里面所有的家具和設備都消失了,屋子中間只有一張看著很柔軟的躺椅沙發。
正對著躺椅的那面雪白的墻上,排列整齊地貼著很多很多張拍立得的相片。
每張相片都是一片天空,有的天空是晴朗的藍色,有的是陰雨的灰色,還有的是暴雨前的黑色。
洛溪走近了一步,發現拍立得的空白處寫著時間地點。
每張相片相隔一周,四年多的時間里,墻上密密地攢了兩百多張照片。
地點則是愛丁堡,倫敦,巴黎,柏林……都是她去過的地方。
每個星期,去一次她所在的城市,拍一張天空。
她以為自己這四年來偶爾想起“顧君離”這三個字就已經是無比長情了,卻沒想到世界上會有人每周跨洋飛行一次,去看她看到的天空,卻一句話都沒有跟她說過。
單程距離大約一萬公里,往返兩萬公里,兩百多次,就是四百萬公里,大約可以繞赤道一百圈。
洛溪恨這數字這麼簡單,她可以算得這麼快。
洛溪很快在墻的中間部位找到一張倫敦的照片,時間是在咖啡館爆炸案發生的前半個小時。
那張照片跟周圍其他照片不太一樣,有些褶皺不平,一角上還嵌進了些許黑灰。
原來她的直覺從來都沒有錯過。
每一張照片都像一顆遠道而來的彗星,前赴后繼地砸在她心上。
就像彗星從來不會消失、只是運行到了肉眼看不見的位置上那樣,她心底里的感覺也從來沒有消失,只是被壓抑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里。
那股感覺蠢蠢欲動,震得她整個人隨之發抖。
一顆星正在聚集強大的力量。
離開暗室回到自己的車上,洛溪翻開手機通訊錄,對著一個名字看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撥出了電話。
27.愛好。
電話在響鈴三聲以后被接起來。
顧君離的聲音一點都沒有變:“洛溪。”
在聽見他聲音那一秒,那顆星就在洛溪的心口炸開,而她仿佛一瞬間就回到了第一次踏入他辦公室的那一刻。
那時候的她青澀,緊張,還帶著點兒竊喜,就跟現在一模一樣。
而她張口的顫抖也跟當年一模一樣:“顧總。”
顧君離沒有接話。
兩個人安靜了片刻,洛溪按住紊亂的心跳問:“我請你吃飯好嗎?我有事要謝你。
”
顧君離沒有問她是不是回來了,也沒有問她要謝他什麼,只是淡然地說:“好。”
第二天是周六,洛溪終于睡了三個星期以來的第一個懶覺,中午爬起來,用了一個下午時間化妝挑衣服,傍晚時提前去了約好的餐廳。
她挑了家高檔粵菜館子,服務生帶她走到訂好的座位上時,顧君離已經在那兒了。
他一點兒都沒有變,成熟冷峻的眉眼,筆挺嚴肅的坐姿,連放空冷漠的眼神都跟以前一模一樣。
看見洛溪過來,顧君離站起身來迎她,表情依舊沒動,只有眼底稍微亮了一亮。
洛溪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一緊張就開始不停說話:“你來得這麼早?餓了嗎?我們先點菜吧,聽說這里的龍蝦粥煮得很好。服務員,菜單,菜單!”
服務員飛快地拿菜單遞給洛溪,站在桌邊開始倒茶。
洛溪轉頭跟服務員說話:“哎你們今天什麼魚比較新鮮?東星斑有嗎?來一條不要太大的,龍蝦也要的,你們這里可以清蒸,然后蝦頭蝦殼煮粥對吧……”
她說個不停,顧君離就一直在對面安靜地看著她。
她中間還停下來問過他:“你有沒有什麼想吃的?”
顧君離還是不說話,只是默默搖了下頭。
洛溪點完菜又叮囑服務員:“所有菜都不要蔥不要香菜,少鹽少油。”
服務員很快退下,洛溪這下沒有了說話的對象,一下子安靜下來,垂頭把餐巾折來折去,半天才說:“我媽的藥……謝謝你啊。”
顧君離波瀾不驚地說:“小事情。不用謝。你媽媽情況怎麼樣?”
洛溪扭著餐巾一角,“不是很好。
她屬于發展比較快的。身體協調能力也受影響了,很多生活瑣事都做不好,我爸要一刻不離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