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沒有對宋南陌和陸詩動手,但做的事情比動手打人還要蹉跎折磨人。
哪怕宋南陌他們是占理的,在這樣的圍堵騷擾下也被其他人不由分說地疏遠了。
宋南陌被逼得緊,在崩潰到想要簽下那份諒解書時萬成山終于來了。
一個公文包,一套普普通通的西裝,一個人拿著一沓律師函把地痞流氓告上法院。
長達三個月的黯淡無光終于迎來陽光破城而入的那一天。
“舒念,我原本是一個小混混罷了,在被逼得最緊的時候我只想著拿把刀去把他們都殺了,我差一點就做了。”宋南陌勉強提起嘴角,視線聚焦在舒念通紅的眼尾。
垂在大腿外側的手微微動彈,想要抬起擦去對方眼角的淚水,最終還是被理智按捺住。
“如果不是那個律師幫了我,我早就進去了。”那段被迫成長的時光終究讓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長大了。
“很多人對我的評價都是不卑不亢,可是沒有人知道這些都是假的,都是我演出來的。”宋南陌捋起額發,把原本梳理得齊整的發揉雜,配上他那張輪廓分明的臉,透出一股野性。
和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重疊到一起。
“你知道我是怎麼演的嗎?”
舒念搖頭,手指抓著裙擺,被熨燙過的絲綢質地的裙擺被掐出不規則的褶皺,如同她此刻的心情,起伏不定。
她突然很想捂住耳朵,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我上網把那個律師所有公開的庭審都找出來,下載了,每當我媽睡著了就對著鏡子練表情,那時候我還想,我演得那麼好,不如去當演員好了。
”
那時候的宋南陌固執地認為,只要他和萬成山一樣,一樣的從容不迫,一樣的淡定穩重,他就能夠成為陸詩可以依賴的對象。
所以他很用心去學,學習萬成山的一舉一動。
他一路追著萬成山走,讀法,學著萬成山每一個小習慣,微表情,在法律這條路上越走越遠。
宋南陌成功了,他擺脫了過去,走向不一樣的未來。
“舒念,這樣的我和你,是兩個世界的,我們很奇怪地就遇上了,但是最終我們還是會分離,交叉的線最后都會奔向自己原本的方向,迎來自己的結局的。”
過去,未來,舒念的人生里,他只是過客。
“舒念,你的未來會有很多選擇的,畫你喜歡的畫,交你喜歡的朋友,你還有愛你的家人,你看,你會很幸福的。”
所以你并不需要我。
宋南陌苦笑,所有的所有都彰示定局,黑白棋子不會出界,各司其職,棋盤上的命運早已書寫了結局。
舒念向前走了一步,沒有絲毫停頓。
“可我不覺得。”
又是一步。
她從光芒萬丈的世界跨到陰冷潮濕的深淵,靠近那個曾經傷痕累累的少年。
“過去是小混混,現在是法院才子,都是你啊!”
堅定的步伐不容分說地貼住宋南陌后退的節奏。
安全的社交距離被打破,徒留交纏的淺淡影子在地上投射。
舒念光滑的手伸向前方,執起宋南陌的手,拇指卡在虎口的疤痕上。
她終于知道這道疤是怎麼來的了,是宋南陌年少輕狂時弄的吧。
手指輕柔地揉搓了一下,隨即舒念用力框住宋南陌的手,不允許他掙脫。
宋南陌被舒念揉捏的地方泛起麻意,像是無數螞蟻啃食般,力道一下子弱下來,竟然沒能掙開她的禁錮。
“沒有過去,沒有現在,那都不是你,都不會有現在的你,你很好。”
舒念紅腫的眼減弱她今天精心準備的妝容,眼淚糊花了粉底,讓整張臉都不能看。
“宋南陌,不是一個世界的怎麼了?誰家往上數三代不是農民,我也就是個普通人啊。”
舒念試探性地把頭往宋南陌處靠。
她一個憑借父兄蔭庇長大的人憑什麼看不起從泥地里掙扎,開出不屬于任何一朵嬌養大的花的宋南陌。
“比起門當戶對,我更喜歡萬里挑一,我覺得我眼光很好的。”
哪怕所有人都覺得我們不相配又如何,我沒有試過之前,你都是我堅定不移的目標。
舒念把頭倚在宋南陌的肩膀上,鼻翼貼著頸部,呼出的氣體濕潤,蒸發帶走那處的熱量。
宋南陌僵直著脖子,用力闔上眼睛,認命般把手附上舒念的背,眷戀地擁簇著他第一次喜歡的女孩。
“宋南陌,你敢和我賭一場嗎?”
賭一個完全無法預估的未來。
那個未來有很多的不確定性,聚合離散,無可定奪。
“好。”
第40章 乘車
舒念拖著行李箱上了大巴,現在時間還早,她習慣提早二十分鐘到,大部分培訓的學生都還沒到場,車上沒幾個人。
把行李箱塞到大巴側身的儲備間,舒念縮到車頭的位置,抱著背包安靜地闔上眼睛,攥在手上的手機震動,惹得她重新睜開雙眼,點開微信查看消息。
宋南陌:[摸頭jpg]
往上是她發的消息,我又要去培訓了,起碼要一個月[苦澀jpg]
一道陰影投下,遮住另一邊車窗的陽光,舒念下意識扭頭,亮晶晶的眼眸還未來得及回歸平靜,漆黑的瞳孔深處是一場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