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厚適中的嘴唇一張一合,表情舒緩耐心,對著注意力不怎麼集中的老人神情沒有絲毫變化。
舒念腦子什麼念頭都消散,只余下一片空茫音。
小時候舒念跟范宇鳴去寺廟采風,還是小小一個的舒念攀著老師的腿,聽著老和尚和香客談緣分。
那時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最深刻的只有浸染了檀香的緣分二字,一個落在腦海里的繩結,每當觸碰到這個節點,繩結就會被提起,牢不可揭。
她們之間有緣分嗎?
從默默無聞的明鳳鎮到大街小巷連綿不絕的寧市,是修了多久的德善才求得這份經久不散的緣。
老人聽久了不耐煩,也不熟悉和大學生交流這些文縐縐聽不懂的法律,撐著拐杖離開,手里的宣傳單倒是帶走了,可能是放家里用來墊桌角。
宋南陌扶著老人起身,被甩臉子也不惱,清清淡淡地目送人離開,在原地怔愣須臾才轉身回到恒大拉起的帳篷處。
那邊宋華也剛剛送別老馮,別過臉對著舒念臉就拉下來,眸光黯淡:“一個個的以為自己用不上,等自己被騙錢了瞎著急。”
洧川小區里住著的大多都是老人,受教育水平不高,都是勞苦過來的,兒女出去闖蕩了,獨留他們自己住在這里。
那些傳銷的,詐騙的就愛盯著這邊的老人來騙,這些年宋華和范宇鳴聽見的看見的被騙錢的老人哭鬧不止時心累,提出報警上法院又被人懷疑她聯合法院律師訛他們,每次都吃力不討好。
現在有恒大的學生跑來做普法宣傳,又不當一回事,全當人家志愿者是個擺設,大門照樣走。
要閉上眼睛當沒回事宋華做不到,出了事又勸不動,真是......眾人皆醉我獨醒是深刻體會了。
從十二點一直派傳單派到兩點,中間無間隙休息,兩個小時下來應付的大多是上來打秋千問有沒有雞蛋領的老人,恒大的學生多多少少都身心疲憊。
宋南陌擰開冰涼的瓶裝礦泉水,冷得割喉的水從食管進入胃部,凍得器官不自在蜷縮,身體也抖動一瞬。
這次宣傳活動總負責人是宋南陌法學院的師姐,和宋南陌一起參加過幾次比賽,見他這一被冷水折磨的模樣心有不忍。
“這大冬天的你也不嫌冷,那邊有個小賣部,我問問能不能給你煮壺熱水。”
這次活動的人大多都就近買了熱飲暖身體,就宋南陌一個人喝完自己保溫杯的水后強撐著喝小區提供的礦泉水。
這樣的天氣也不知道怎麼忍受下來的。
“不用了。”宋南陌制止師姐邁開的步子:“喝口水而已,也不算冷,謝謝師姐。”
師姐無奈嘆氣,心知宋南陌的倔強,她是勸不動,只能放下這件事情,專心手上的活。
舒念攬著宋華的手收緊,一個念頭在心里兜兜轉轉幾輪,提起嘴角說:“師母,我們回去吧。”
宋華:“?”
舒念笑笑不說話,撒嬌般倚在宋華身上,余光望向兩側被雪壓得喘不過氣的黑色枝葉,心里是瘋長的藤蔓,順著那棵參天的樹不斷生長。
第29章 糖水
在經歷了一盤水大半潑到地上,剩下一半撒到灶臺差點把點燃的煤氣撲濕等一系列亂七八糟的事情后,宋華終于忍不住把人轟出廚房開始收拾。
舒念和隱晦往廚房瞄的范宇鳴面面相覷,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以后還是別進廚房了,放過大家吧。”范宇鳴十分誠懇地給小徒弟建議。
哪怕舒念在范宇鳴心里的濾鏡再怎麼厚也阻擋不了她炸廚房的恐怖舉動。
舒念的手適合畫畫,不適合握刀掌鍋。
舒念:“......”
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會,舒念松懈地癱在竹沙發上,跟骨頭被抽了似的,心中無波無瀾,仿佛進入賢者時間。
范宇鳴瞧得眼疼,提起用得只剩下淺淺一層的抽紙丟過去,正中舒念的肚子。
“沒事干就去幫我把花澆了,年紀輕輕的怎麼這麼疲懶。”
肚子被東西輕飄飄地掠過,隔著不算厚重的打底衣,有點癢,舒念把抽紙重新擱置回桌面,鯉魚翻身打了個轉,沒動彈。
“饒過你那花吧,大冬天的葉子都禿了,再澆水它就得死了,讓它存點生氣來應對這個寒冬,好人一生平安。”
在廚房一事上毫無天分甚至可以稱上一句廚房殺手這件事對舒念打擊十分大,看這孩子都開始說胡話了。
煮好的椰汁西米露盛了三碗用木質托盤運到客廳,宋華把淺淺的一層糖水塞到范宇鳴手里:“你的。”然后滿目慈祥把裝得快要溢出的碗放在舒念面前:“快吃吧。”
變臉之快讓范宇鳴目瞪口呆,但不敢有絲毫異議。
上一次的體檢范宇鳴的情況并不算好,宋華看到他體檢單的那一瞬就甩了臉,他可不敢去挑老伴的神經。
一黃一藍兩個保溫杯,宋華極其有耐心地再次和舒念強調:“藍色這個裝著糖水,黃色的這個裝著熱水,別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