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夢魘般哼唧,喉嚨里擠出兩個字樣,聲音朦朦朧朧聽不清,像是從很深遠的地方傳來。
舒念:“......”
眼見從老板這里問不出什麼,舒念也沒有在小店這里蹉跎時間。
同樣的問題從小店的老板轉移到民宿的老板身上。
用指甲板搓著指甲的老板溫吞地抬頭看了舒念一眼,低頭繼續磨自己圓潤的手指頭:“在老巷那邊。”
舒念瞪圓著眼,和民宿老板對視,好似小學生般忍住眨眼的沖動,仿佛誰先眨眼誰就輸了。
最后敗下陣來,舒念投降般點開千度地圖,然后看著一堆亂七八糟的名字發呆。
民宿老板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根煙叼在嘴里,手上打火機咔嚓一聲,猩紅的火光在已經完全變暗的室內透出幽深的一點顏色。
民宿大堂的燈猛然亮起,老板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煙,長長地吐出煙霧,在這清淺的霧氣中,那張艷色的臉更加高不可攀。
“老巷是我們自己給取名的。”老板歪頭說:“天黑了,早點休息吧,老巷那邊亂,晚上別去,明早我叫對面那個便利店的小伙子帶你去,不過得給人家點辛苦費哦,帶路也不是白帶的。”
七點多的天還是薄薄亮著的,在便利店里打工的那個姓嚴的小伙子哈了一口氣,白霧飄到空氣中,很快又消失了。
舒念小口咬著手上的糯米雞,荷葉的香氣混雜糯米的軟糯,外表那層厚厚的糯米咬開后露出里面滿滿的餡料。
老巷的早上并沒有看到民宿老板說的那麼恐怖,不過在角落里能看見挺多垃圾,還有宿醉人散發著惡臭味的嘔吐物。
被水汽氤氳生長的青苔不斷死亡繁衍,留下一片深重的綠色,往上看去是銹跡斑斑的水管和住戶的鐵欄桿。
幾個老人腋下夾有象棋盤,手上的象棋子嘩嘩作響,結伴往這老巷子外走,欄桿里的老夫人收拾洗過衣裳,晾曬到充當晾衣架的竹竿上。
早早推著小車出來賣早餐的中年男人停駐在老巷邊,留出一條可以行走的通道,用脖子上的白毛巾擦拭汗液,不一會又推著車走了。
舒念咽下最后一口糯米,捏著塑料袋子四處看,想要找個垃圾桶。
姓嚴的小伙子納悶:“你在找什麼?”
“垃圾桶。”
“這邊沒有垃圾桶。”他隨意指了個角落:“直接丟那兒就是了,會有人打掃的。”
舒念臉上露出迷茫,她接受過的教育和觀念都不允許她隨意亂丟垃圾,她不懂在這個和她年歲相差不大的男孩對于亂丟垃圾這種事情為什麼如此習以為常。
“我先拿著吧。”舒念收起臉上的迷茫,淡淡回了一句。
姓嚴的小伙子似乎看出舒念對他的話不太認同,也就不再多話,領著人到了一棟矮房前說:“就是這家,我在外面等你。”
舒念感受到他的疏離,不過她本身也沒有想要和他深交,無所謂地點點頭,推開掩著的門。
第15章 又見到他了
畫畫是一件苦工,特別是在冬天,凍得手腳冰涼卻還是得僵著坐在小板凳上執著筆。
不過比起北方的冰雪天地,南方的冬天要好上許多,只是依然是冷的。
舒念架起畫板,坐在角落里畫著老巷兩側的房屋。
這次范宇鳴并沒有硬性要求他們的作畫工具,為了方便,舒念選擇了最基礎普通的素描。
深黑的線條聚攏,順著一個中心往外擴散,陰沉沉的天空往下壓,帶來深郁的破落感。
街道狹窄,蜿蜒著在最里處拐彎。
幽深的巷道像是深夜里的詭異世界,房屋每一道線條都染上一種死氣,似乎這是一條存在于現實世界里的末日之路。
舒念捏著筆,抬頭望天。
和畫中一樣烏沉的云層翻滾,隱隱約約的留白也很快被黑色籠罩,悶聲雷鳴從遠處炸起,滾落到人間。
不知道是不是這環境成的索引,引得舒念筆下的老巷變得如此陰森詭譎。
舒念剝開棒棒糖外面的塑料包裝紙,含著草莓味的糖沮喪地盯著自己一整天的成品發呆。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不是說這幅畫不行,只是和舒念要的感覺調了個個。
一滴水在舒念毫無察覺之時掉到紙上,在滿是灰白二色的畫上咽出深色。
這一滴雨像是進攻前發出的號角,隨之而來的無數相似卻不同的雨,淅瀝著埋藏起舒念。
畫紙被妥善卷起塞進防水的袋子里,唯獨木質的畫板完全暴露在雨幕當中。
舒念匆匆找了個淋不到雨的地方把防水袋放好又再次沖入雨中搶救那已經完全濕透了的畫板和椅子。
早晨特意扎的丸子頭在輪番的大動作中松散,被雨一淋后變得黏糊不堪,還有散落的發絲粘在臉頰旁,狼狽至極。
一把傘憑空出現,擋住由絲變豆大的雨水。
很老土的大紅色上點綴著眾多小碎花,大紅大紫下卻偶然給這條灰敗的街道增添一分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