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妹最大的優勢在于一個甜甜的笑容解決一切糾紛，男醫生在這樣一個笑容下再大的火氣也消了，更何況他也沒生氣。

　　“我沒生氣。”男醫生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出聲，帶著點小帥的臉上靦腆，別樣的可愛：“老舒就是這樣的脾氣，我也習慣了。”

　　舒念眨著眼睛看著男醫生，澄澈清亮的眼不染半點塵埃，像是清晨葉尖尖上的那滴露水，晶瑩剔透。

　　男醫生被舒念的眼神看得有些虛，莫不是被這小姑娘看出點什麼？

　　舒念忽而彎下眼角：“那我先和姐姐去吃飯了，哥哥再見。”

　　“吃飯別玩手機。”舒意不滿地用手背敲擊塑料桌面，發出悶響：“喝碗湯。”

　　今天舒家廚師煲的湯不是雞湯，而是更為滋補的甲魚湯，專門給日夜顛倒，沒個消停的舒意準備的。

　　比起昨晚的雞湯，甲魚湯里加的藥材量很足，味道也添了三分苦，舒念不喜歡那股藥材味，對于面前的這碗湯避而遠之。

　　舒念握著手機的手一頓，面不改色地把手機按息屏，遮掩住剛剛她和媽媽討論舒意最新感情情況的信息，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嫌棄。

　　“別，這股藥材味也太濃了。”舒念捏著鼻子搖搖頭：“而且媽媽說我現在也不適合喝這種湯，還是姐你自己喝吧，要是喝不完你還能分點給同事。”

　　舒意瞧著碗底那點沒能過濾完全的藥材渣點點頭，沒有執著于此。

　　對于舒念這個年齡而言，喝這些大補湯確實夸張了。

　　沒等舒意把一碗飯吃完，一個護士小跑進員工餐廳大喊：“昌邑路發生連環車禍......”

　　舒念舔著下唇有些反應不過來，對面坐著的舒意已經不見了蹤影，留下一陣鞋子用力踏在地板上的聲音。

　　她只來得及對舒意的背影喊了一句：“姐，湯我給你放你辦公室，你記得喝完啊！”

　　沒能等來一句回答餐廳里的所有醫護人員已經全部消失不見，獨余舒念咬著筷子默默把剩下的飯菜吃完。

　　當舒念笑得甜滋滋地把裝著剩余甲魚湯的保溫壺放進從急癥科巡視的志愿者那里問到的舒意辦公室里，她才心滿意足地拍手離開。

　　一場連環車禍對于急診室來說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接下來的24小時里值班的醫生護士都將無間斷地連軸轉，意味著急診室會更加的擁堵窘迫。

　　本就擁擠的急診室大廳此刻更是人滿為患，只要稍稍移一下位置就能和另一個人肉貼肉。

　　一眼望去，每一張臉上都掛著憂慮，難受，沉郁的氣氛讓所有人的氣壓都有些低。

　　宋南陌艱難地扶著陸詩，萬分小心從人群中穿梭，在志愿者的幫助下找到一個位置讓陸詩得以坐下。

　　“媽，我先去掛號，你先在這里坐著等我好嗎？”宋南陌半蹲在地上，把外套蓋在陸詩缺失一條腿的下身，遮蓋住那殘缺的部位。

　　陸詩握著宋南陌的手，咬咬牙：“南陌，我們要不還是回家吧，我也沒什麼不舒服的，沒必要花這個錢來看病，有這個錢還不如買多幾塊錢的肉吃呢。”

　　來醫院一次各種檢查做下來零零碎碎也得小一千，這抵得上她一個月的生活費了。

　　宋南陌原本疲倦的臉色變得無奈：“媽，你說什麼呢，我還不至于讓你連個病都看不起。”

　　自知說錯話的陸詩嘴唇顫栗得更加厲害：“好好好，媽知道錯了，你別生氣。”

　　宋南陌大口吸氣，把所有情緒掩蓋好，避免自己失言傷害到母親：“那媽我先去掛號，有事情你記得叫護士或者志愿者，不要自己強撐。”

　　陸詩扶著拐杖看著來來往往的人，身體嬌小的她身高偏矮，坐下后視線受到的阻礙也更明顯，剛好平直地看著大家或急促或平緩的腳步。

　　她下意識地把手放在腿上，捂住凹陷下去的外套，額頭冒出細密的汗，臉色煞白，自卑從心里一點點輻射至全身，抽空了她血液里所有的熱量。

　　她太久沒有出現在這樣正常的社會環境里，滿身抗拒，哪怕身處熱鬧，周身的抗拒建起一棟透明玻璃房子，把她與外面隔絕開來。

　　曾經正常的她也像這些再普通不過的人一般可以邁開大步，小跑前行，面對殘疾人也露出過同情的神色。

　　也正是如此她會更加的敏感，會下意識地去想別人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緊繃的肩膀攏起防御的弧度，護住自己的面孔，陸詩知道隔壁那個老太太看到宋南陌扶著她過來的全過程，此刻拿一種她曾經施加給其他人的自以為善意的目光凝視著她。

　　“哎，你個大男人讓個位置給我媽怎麼了？”

　　“你看我媽年紀都那麼大了，尊老愛幼懂不懂啊，把位置讓給老人家行行好事不行嗎？”

　　一聲賽一聲的尖銳叫聲如深海波浪，穿透一切的聲吶，取得壓倒性勝利。

　　一個男聲不甘示弱地暴起：“你這個人講不講理啊？來醫院誰不是生病難受的，你家老太太年紀大了就可以來碰瓷嗎？拿年齡來道德綁架，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