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百年之后回歸黃土，也是群臣哭泣、百姓跪送的風光場面，他將被寫在丹書青史里，萬世傳頌。

他生來聰明，又通透人心，用盡手段地登上了皇位，機關算盡地守著皇位。可是，皇位還沒坐穩，怎麼就成了這樣呢？

一定是因為殺人殺得太慢了，他在彌留之際這樣想。

小小的身體倒在一地狼藉里，再也沒有起來。孟佑被人拖出去的時候，眼睛瞪得圓圓的，不知是仇恨還是不甘。

護城河附近的地面濕漉漉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下了一場雨；下游屋舍依舊，只是稻田里的水高了幾寸。

多虧蕭百威一時善念，及時關閘，他救了幾個州郡，也救了自己。

長夜無盡，燭花悄落。

天光乍破，云開初曉。

捷報被快馬加鞭送到了北國，洛璟九守著滿朝文武高興地拍起了大腿，道：“不愧是朕的七哥！”

這樣經天緯地的功勞，總得有些賞賜，大臣們一時犯了難，攝政王已經是一人之下，還能怎麼賞？

洛璟九的眼睛咕嚕嚕一轉，有了！

“父皇在世的時候曾下過一道旨意，讓七哥去打南國，打下來的江山全部算作七哥的封地。朕覺得這個主意甚好，眼下南國百廢待興，正好由七哥接管。”洛璟九心里暗爽，以后他和七哥一個管北國，一個管南國，南北兩國就是真正的親如一家了，簡直不能更好！

這個主意立刻遭到了群臣反對。

“南國國土與北國相當，陛下這是分了一半江山給攝政王啊！”

洛璟九聽了，不動于心。

“將來攝政王萬一有了反意，兩國豈不是還要再起爭端？”

洛璟九翻了個白眼，心道絕對不可能。

楊可昕出列，道：“陛下，您還記得詔書上是怎麼寫的嗎？”

“當然記得。”洛璟九為了背那玩意兒，好幾天沒睡好，至今印象十分深刻。

“陛下明鑒，未央國創始君王實行分封制，把國土分給幾個親王，幾個親王互敬互愛，未央國國泰民安，四海升平。但是，子子孫孫無窮盡，總有人野心勃勃，挑起紛爭，便導致了后來的群雄割據，未央國因此而亡。”

楊可昕見陛下終于聽了進去，言辭更加懇切：“陛下與攝政王兄弟情深，此乃天下臣民之福。但是未來變數頗多，以史為鑒，這種類似分封制的“一人一國制”必然留下弊端。陛下身為仁君，既能為當今天下考慮，臣求您也為千秋萬代考慮。”

洛璟九猶如醍醐灌頂，連連頷首，道：“多謝楊大人提點，朕明白了。”

下朝后，刑部侍郎馬會帶著幾位大人立刻進了重華殿，對著逗鸚鵡的洛璟九一頓表忠心：“陛下，攝政王如今手握二十萬大軍，若是起了反心，北國江山不保啊！”

這種類似的話，洛璟九已經聽不同的人講過無數遍了，耳朵都聽出繭子了，尤其是這個馬會說得最多。他閑閑道：“馬大人，那你說該怎麼辦呢？”

馬會的話擲地有聲：“請陛下賜下密旨，派人暗中殺之！”

洛璟九目光一凝，手停駐在半空，綠鸚鵡主動低頭，把他手上的小糕點啄到了嘴里。

洛璟塵和沈茶白回到北國時，已經是兩個月以后。

南國和平歸順，兩國合并成一國，千頭萬緒的政務也紛至杳來。

南國的地方官全部保留原職，但朝臣不可避免地產生官職重疊，洛璟塵回來后，一一向洛璟九稟報了。

洛璟九聽得叫苦連天，撓著頭發道：“好麻煩，我不會，不知道，七哥你看著辦吧。”

洛璟塵眼睛一瞪：“你是皇帝，你說了算！我兒子都那麼大了，忙得連成親時間都沒有，對得起你嫂子嗎？我回去讓人定好婚期，你趕緊給我下旨！”

洛璟九可算抓住了把柄，笑得一臉奸詐：“七哥，你把兩國合并的事解決了，我立馬下旨讓你和嫂子成親，嘿嘿！”

洛璟塵哭笑不得，抬手彈了他一個腦瓜崩兒。

恰好有幾位朝臣前來，兩人輕咳一聲，立刻恢復正色。洛璟九看看來的這幾個人就猜到接下來會聽到什麼話了。

“陛下正當盛年……”

洛璟九模仿他們的語氣，接上他們的話：“當冊立皇后，充實后宮，綿延子嗣！”

幾位大人被陛下的覺悟嚇了一跳，還以為他改了主意，忙道：“是啊，陛下。”

洛璟九看了他哥一眼，抿了抿唇，決定豁出去了。

“朕喜歡男人。”

“……”

“……”

洛璟塵清了幾下嗓子，溫聲道：“幾位大人先退下，本王勸勸陛下。”

幾位大人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如逢大赦般的告退了。

桌案上的幾本書裝裱得極好，起得都是正經的名字，有《未央百年史》《均田制》《策論》，書皮都有些磨爛了。洛璟塵心中了然，把書往他面前一拍，一字一頓道：“喜歡男人。”

洛璟九嬉皮笑臉地撓著頭，撒嬌道：“哥……”

洛璟塵忽然想起一事，問道：“聽說馬會被你下了大獄，他怎麼了？”

“呃……”洛璟九趁機趕緊把幾本美女圖收起來，敷衍道：“他罵我。”

“說實話。”洛璟塵垂眸看著他。

洛璟九偏偏不說，索性耍起賴皮，把他往門外面推著，道：“兩國合并的事就交給七哥了哈，重新定國名也行，反正都是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