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末的目光落在他不停顫抖的手上，眼眶發酸，放下手上的病歷，轉身出了房間，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條溫熱的毛巾。

毛巾附在小星瘦弱纖細的手臂上。

半個小時后，在林末的幫助下，小星的衣服穿好了。林建國看了好一會兒，便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嘴里還不停的喊著：“小星啊，小星啊。”

林末抬起手扶住了極度悲傷站不穩的林建國。她似乎能理解之前他失控打了她的心情了。

雖然她見過太多的死亡，但還是第一次給去世的人穿衣服。她扶著林建國，再次抬眼看向床上靜靜躺著的小星時，眼淚早就在不知不覺中流了下來。

那種面對死亡的無力感又襲來。明明身上穿著白大褂，卻在面對死亡的時候仍然無能為力。

林末神情恍惚的回到辦公室。她今天來的早，辦公室里此時沒有人。晚班的醫生還在診室，白班的醫生也還沒來。她呆坐在電腦面前好久都沒有啟動電腦，剛才給小星穿衣服的一幕在眼前不停的回放。

突然她好像是想到了什麼，打開了電腦，有些急迫的點開排班的表格。

明天林建國就要帶著林星回美國了，她想去送一送。

顧子川今天是晚班，但卻提前了兩個小時到了醫院。一進急診就看到在分診臺忙碌的林末，看到她眼底的烏青，想來昨晚肯定是沒有睡。

正好碰到剛接完病人的廖醫生。

廖醫生一見顧子川就像是想到什麼，拉著人趕忙說：“怎麼又來這麼早，今天林醫生可是跟我換了班，連大夜。”

“什麼？”

“可不是我要換的啊，她早上一來就非要換的，說是明天有事。”

顧子川眉頭微蹙，如果再加一個大夜的話，兩天兩夜不睡覺，他看林末是不想活了。他剛準備開口把情況給廖醫生說一下的時候，忽然想起來林建國回美國的時間好像是明天，她換班是想去送嗎？

最終到嘴邊的話沒說出來，顧子川早早的換了白大褂，開始在病患間忙碌。本想著能給林末搭把手，讓她能輕松一些，但是不知怎麼得，今天的林末有些反常。來了病人就第一個沖上去，甚至換班吃飯的時候，啃了一個三明治就繼續接病人。

在剛剛接待完一個淋巴瘤的患者后，起身的時候林末只覺的一陣眩暈，她趕忙扶住椅子的扶手，這一幕正巧被顧子川看到。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去值班室休息。”顧子川的語氣帶著隱隱的怒意。

“沒事，不用。”

“我可不是征求你的意見。”說完直接雙手握住林末的手臂，把人直接抱了起來。

雙腳離地的瞬間，抬眼看到人滿為患的急診大廳，林末趕忙舉手投降：“好好好，我去。”

值班室的床是上下鋪的架子床，林末半靠在床頭。急診一天的流水有500左右，現在又是冬天，數量只會增加，值班的手機一直握在手里，雖然眼睛是閉著的，但精神卻是時刻緊繃著。

大約過來半個小時左右，手上的值班電話猛地響了起來。

林末迅速睜開眼睛，接起電話。

患者右腿麻木，不能動，喘憋，呼吸急促，神經科醫生考慮腦梗死，但不典型，但頭顱CT現實患者的腦實質有點腫脹，需要監護觀察，同時進一步完善檢查。

等她趕到搶救室，護士剛把監護儀連接上，并建立通路。突然患者開始抽搐，隨即出現呼吸心跳驟停。林末立即開始心肺復蘇，給同樣趕來的顧子川說：“氣管插管，呼吸機輔助呼吸。”

幾分鐘后，患者的心跳和血壓恢復，但仍然不穩定。這跟腦梗的癥狀明顯不符，她立刻推來了床旁超聲檢查心臟，發現患者有大量的心包積液，出現急性心包填塞，主動脈暴露不清，需要立刻心包穿刺。

林末正準備操作的時候，患者的心跳呼吸再一次停止。她繼續胸外按壓，不停得觀測著儀器上的數據，就在儀器上的數值恢復的瞬間，她忽然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顧醫生，顧醫生，分診臺有個病人……”

剛開始的聲音清晰，但隨著房間門的關閉，聲音又逐漸模糊。林末緩緩睜開眼睛，入眼的是值班室的架子床的床板。

她愣神片刻，好一陣才清醒過來。但隨之而來的就是疑問，她不是應該在搶救病人嗎？

怎麼在這？

猛地坐了起來，一陣眩暈。她這是搶救著患者的時候暈倒了？

現在回想起來也難怪，算下來已經近乎兩天兩夜沒睡了。她定了定神，揭開被子下了床。

剛走到門口，門就從外面被打開。晃眼的白熾燈，讓她條件反射的遮起眼睛，等適應后再睜開就看到門口站著的顧子川。

從他胸口的起伏程度來看，應該是跑過來的。還沒等他開口，林末先一步說道：“患者怎麼樣了？”

顧子川的表情明顯遲疑了片刻才回答道：“昨天晚上手術完就送重癥了，目前情況穩定，明天應該就可以轉普通病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