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誼牙槽勁栗，誓要他們一一償還：

“你放心，不論是誰，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聽聞出事，王疏蘊急急忙忙便從宮外趕回，撞開各路阻礙闖進東宮，四處尋找，“誼兒，我的誼兒呢？”

她從大殿找回寢宮，一進門便發現地上癱坐著個半死不活的太子，地牢入口旁立著兩名年輕人，其中一人是王昶。

王昶怎會來東宮，他怎麼進來的？不待她深思，她便看見入口另一邊站著的段亦，說明李誼就在里面。

她整頓盛裝，“段亦，舒王是不是在里面？”

段亦默認。

“為了一個叛臣賊子的女兒而忤逆逃婚，是當本宮這個母后不在了嗎？你叫他出來！”

段亦單膝跪地，拒絕聽從。王昶也一道跪下。

“連你也不聽本宮的？”王疏蘊指著王昶怒極，一把撥開他，“你閃開，本宮今日偏要讓李誼給本宮一個交代……”

“母后想要什麼交代？”

入口的石門向側方滑移，李誼從其中走出，身上還是那身喜服，只是外袍不見了，背上還受了傷，留下一片深紅色的血痕。

“她傷了你？”王疏蘊從入口往下探聽，里頭寂靜無聲，立時明白了，“武飲冰人呢？”

李誼邊走邊理袖口，挑眼鷹顧，“我把她送去了母后二十年都沒找到的地方，母后別再動不該動的心思。”

王疏蘊一悚，“你什麼意思？她是前朝叛將尹鶴卿的女兒，大唐差點覆滅在她父親手中，這個節骨眼上你還在包庇她，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什麼意思，咱們上殿就見分曉了。”李誼復將佩刀束回腰間，“段亦，帶上太子殿下，我們走。”

“李誼！你回來！”

王疏蘊喚不住他，連王昶也跟著走了，她扶著地牢門口氣急敗壞卻又拿他毫無辦法。

替他鋪好的路他不走，偏要劍走偏鋒。她只得返回東宮大殿，看看李誼究竟想作甚。

她折返東宮大殿，震悚地發現此間頭一回站滿了文武百官，登時定在原處。

因為今日的變故，李誼不得不重整計劃，決定命竇文場以陛下蘇醒的名義召集百官進宮，又讓他們都集中在此東宮大殿。

“請母后上座。”李誼披堅執銳，換了一身戎裝遮住背上的傷口，高聲拜請。

百官亦偕同跪請，“請皇后娘娘上座。”

王疏蘊冷面相對。李誼將她高高架起，如今這上座，她是不得不坐了。

“此處不比太極殿，想必母后也不用垂簾了。”李誼緩緩轉身，睥睨腳下跪伏一片，“請太子上殿。”

太子衣衫血污，被神策軍士拎著丟上殿，眾官之中嗡嗡而議，紛道舒王殿下敢在東宮如此行事，朝廷怕是要變天了。

李誼只手把在刀柄上，也不掩飾了，“竇監，宣旨罷。”

竇文場拿出早已備好的圣旨，宣讀道：

“自古帝王，立嗣以嫡，以嫡承宗，以嗣定統。皇太子李誦，承乾之命，居東宮之位，應恪守孝悌之道，恭敬事親，友愛兄弟。然驕奢淫逸，好逸惡勞，不學無術，行為不檢，致使朝野失望，民間嗟怨。

朕屢次教誨，未能悔改，故廢其太子之位，以示警醒，欽此。”

李誦一聽，當即慌了。

“這是矯詔，矯詔！父皇病重一直沒醒，本宮可是父皇的嫡長子，他怎麼可能廢本宮！”李誦連滾帶爬至王疏文腳邊，“中丞大人，您替本宮說句話。”

見王疏文不理他，他又慌張地爬去找齊國公韋執疑，“舅舅，您救救誦兒啊，母親臨終前不是把我托付給您麼，您怎不求求情……”

東宮外兵卒列陣如黑云壓城，他一路找過去，即便眾人心知肚明這是偽造圣旨，也并無人敢搭理他一個孤家寡人。

李誦也看透了，撕下顏面便罵：

“李誼，是你，是你要害本宮！”

李誼輕蔑地睇他一眼。

“本王何曾害過你？”

李誦箕踞而坐，背倚臺階瑟縮。李誼一步步欺近，抬腳便踏在李誦身旁地臺階上，居高臨下地俯視他。

“參與貪污江南硝石礦款，數額巨大，總計三百八十余萬貫，此為罪一；盜掘古墓，不敬神明，從中圖謀暴利，此為罪二；伙同他人煽動暴亂此為罪三；買賣婦孺草菅人命此為罪四……”

李誼細數他條條罪狀，丟給他一張寫得密密匝匝的紙。

“太子日日忙著醉生夢死，其余的，本王便勉為其難替你整理了一下，上面不論人證還是物證，只要你想要，本王有的是。”

李誦見辯不過，轉頭便指著階上的竇文場，“可是這份圣旨是假的，你們都瞎了嗎？中丞大人，崔相，舅舅，母后！”

竇文場對此種“污蔑”淡然處之。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此廢太子詔乃是上次太子私逃出宮時，陛下命中書省李泌李常侍擬寫的。只是那日之后陛下龍體欠安，一直無力分神，故而延遲頒詔。今日太子又企圖在地牢中行不軌之事，委實不該。”

上首的王皇后僅是端坐在丹樨之上，不發一言，冷眼看著這一切。

李誦仰天長笑，言行舉止漸近失控，在大殿上撒潑亂闖，眾臣避之不及，“好啊，做局誆我，見我倒了你們都落井下石是吧，你，還有你，你們……”

李誼嘴角一勾，“太子殿下的精神狀態不大好，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