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皇后已成氣候，他也怕逼急她跳墻，故只得暫時答應以為緩兵之計，再謀他路。

宮中翻卷的風云刮去寒夜，新年過得很快，轉眼便是正月初三。

花楹一早便來陪武飲冰閑聊，李謙過了午后也來探望，順便帶來了當年參加過大震關議和宴、后來又投降回紇的蕃人人證。

武飲冰重新梳回女子發髻，換回襦裙，與花楹在花廳中小坐。她很久沒有這樣打扮，總別扭得想撓頭，被花楹按住手，非說這身打扮好看，連舒王殿下都看得眼直，武飲冰臉上烘熱教她別鬧，反倒襯得氣色不錯。

花廳中炭爐燒得暖烘，兩人坐在窗邊看雪。

“我昏迷日久，如今才得見人，你最近好麼？太子有無再騷擾你？”

這個武飲冰就是操心命，閑不下來，花楹無奈笑道，“他哪還敢。資王妃娘娘幫奴家在王府旁邊稅了院子暫住，一切都好。如今也不必去鳳樓了，成日無事可做，之前你還在病中又不好打擾，奴家只好去陪王妃娘娘說話了。”

如今李月鹿的肚子又大了一圈，行動不甚方便，故而僅請花楹幫忙帶來了賀禮。

武飲冰關心道，“王妃娘娘幾月了？”

“六個月了。”花楹就在樊籠，深知懷孕辛苦，“太醫說等開春雪化盡，差不多就要生了。”

她怔了怔，“好快。”

花楹附和，“是啊，時間過得好快。”

武飲冰沖她笑笑，拿著半個酥油鮑羅，也不吃，就靜靜地望著窗外發呆。

花楹發現她似乎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或許人經歷得多了之后總會有些改變。

“五郎？”花楹小心喚她。

武飲冰驀然回神，望向她咬了一口鮑羅，不防被吸入的粉渣嗆住，一陣猛咳，花楹連忙給她端了一杯水，拍后背順氣。

她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故作無意地抹抹嘴角，“沒事，你說，我聽著呢。”

她明明心神不寧，卻要裝作平靜的樣子，花楹看在眼中，也不知如何是好，故歉然地道，“之前王妃娘娘總說，都是她考慮不周，奴家倒認為是因為自己，才讓你……”

花楹心疼她經歷了這一遭，身體也壞了，驀然垂淚，武飲冰見狀忙叫她別往心里去。

“你們千萬別自責，此事我自己也有過失，怪我自己太急功近利，自負輕敵。說起來王妃娘娘幫我找到生父，你也幫了我許多，我多謝還來不及。”

花楹仍是消沉，武飲冰攬過她肩膀。

“你父親的事殿下也知道了，新仇舊帳總要一塊算的。既然今日是我二十歲生辰，過去的都過去了，咱們不聊那些不開心的事情。”

此時武飲冰娘家姨母和張大敬也到了，由王府婢女引至花廳。

張大敬先行跪禮，“小人拜見武娘子。”轉而又向花楹禮貌揖了一揖。姨母見到座上兩位也跪下，“民婦張氏拜見各位貴女。”

張大敬借機介紹，“娘子，這位就是尹夫人的親姊，你的姨母張氏。”

武飲冰被花楹扶著起身，恍然怔忡。

這些天，她想象過很多次自己母親究竟長什麼樣，原來這就是自己母親的姐妹，讓她對母親這個概念又具象了很多。

“姨母快請起。”

張氏知曉武飲冰是舒王心尖上的人，雖身為長輩亦不敢怠慢，“多謝娘子。”

張大敬與張氏均被請上座，由花楹添茶。

張氏瞧著著武飲冰左右端量，與張大敬道，“娘子與咱們阿瑾長得不大像，倒是更像尹……”

她言猶未盡，畢竟她當年因是張家的出嫁女才未被那場滅門抄家波及，故對那位將軍的名字諱莫如深。

武飲冰理解，倒無甚介意，“姨母從哪里來？”

“民婦就在商州老家成家，從商州來，娘子去過那里嗎？”

她只曉商州位于京兆與河南交界，與李誼從洛陽歸來時路過，并未多做停留。早知那里就是娘家，她便下馬多欣賞兩眼了。

“沒去過也不打緊，民婦聽聞娘子喜歡點心，碰巧家里就是做點心生意的，便帶了些商州特產的透花糍過來。”

張氏將食盒打開，用桑葉托著一枚包裹鮮花餡料、色澤誘人的糕點遞來，熱霧騰騰激發了花瓣的香氣。當了月余的藥罐子，武飲冰早就苦死了，的確動心。

“姨母太有心。”

張氏見合她胃口，笑逐顏開，“這透花糍阿瑾年輕時最愛食。路途遙遠，民婦帶了曬干的玫瑰花瓣到長安，現做現蒸，也讓娘子嘗嘗家鄉的味道。”

她伸手方想稱謝，花楹便攔住了，小聲耳語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奴家去叫懷民來。”

武飲冰覺得有道理，便讓花楹快去快回，對張氏解釋道，“姨母見諒，飲冰之前被人暗害，尚在飲藥，殿下囑咐飯食都要銀針驗過才行。”

張氏望了張大敬一眼，有些尷尬地收回手。張大敬則表示理解，“還是殿下體貼娘子。”

三人一道在花廳中靜候，過了一陣，花楹獨自回來，搖搖頭。

“不巧，方才管事說，懷民今日入禁苑百草園，給你采藥去了。”

這倒是麻煩。禁苑在長安城外，距此半日車程，即便騎馬疾行也要酉時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