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李誼什麼時候來的，方才聽見多少，只得先控制住禁軍再軟言軟語地哄，“誼兒，你別嚇母后。人已經死了，就算你傷了自己，她也不可能再活過來。”

李誼全然不聽。

“再阻攔兒臣，兒臣必定血濺當場，不信母后就試試！”

“誼兒！”

王疏蘊呼喚不得，人正一步步后退，生生從禁軍中間撕出一條出路，然后一路以刀架頸，從御史臺離開，上馬往朱雀門的方向奔去。

在場的禁軍見狀，不敢懈怠，紛紛追了出去。

王疏蘊追出去兩步，被衣裙絆住，眺著人影被大隊人馬追隨，瞬息消失在視野之中，惶然踉蹌。

“娘娘！”春荔趕緊把人扶穩，關切地望著皇后，“娘娘仔細腳下啊。”

王疏蘊像丟了半邊魂魄，“春荔，你說誼兒他聽見了麼，本宮是不是逼他逼得太急……”

春荔明白她所指為何，“娘娘寬心，殿下是過了好一陣才來的，不可能聽見咱們方才訓話。您為了他謀劃那麼多，殿下孝心誠至，一定能想明白的。”

“那，那個胡奴呢？萬一她活過來向誼兒告狀……”

“不會的，青娘子留下的毒藥從未失誤過。”

“對，對，還有青青留下的東西……”王疏蘊這才稍稍安心，慢慢鎮定下來，轉頭道，“讓王府的人盯著，本宮就這麼一個兒子了，絕不能再讓他做出什麼傻事來。”

“奴婢明白。”

借著鋒刃在肩的威懾，李誼趁著禁軍還未反應過來之際沖出朱雀門，打馬趕回舒王府。

“來人，快去煮參湯！”

李誼將人放在榻上，發現她手中攥著那只銀簪，瞳眸已經開始擴散。

一會宮中一定會派人過來詢問，段亦趕忙出去應付府外，懷民則顧不上更換臟衣，趕緊查看武飲冰的情況。

他一手搭脈，發覺她的脈搏細若游絲，氣息極其微弱，頓時心底拔涼。

“殿下，五郎恐怕不行了……”

李誼怒目而瞪，“什麼不行？本王府中沒有不行二字，只要有一線希望，就給本王救她，救她！”

懷民作揖，“是，小人盡力。”

他隨即開始施針，并檢查她口中吐出的污血。他用銀針挑撥少許置于鼻端，蹙了蹙眉，又讓人取一杯雞血來，將銀針浸于其中，血果然不凝。

“殿下您看，是土蜧蛇毒！”

土蜧蛇？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不過李誼沒心思細想，“有藥可解嗎？”

“有，只是此藥小人只在洛陽的田鼠身上試過，不知五郎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李誼咬牙頓了頓，“用，不惜一切代價，只要能救活她。”

“是。那小人即刻去準備。”

方從城外趕回的李謙越過門檻，府里像剛打過仗似的，亂作一團。

出什麼事了？他心里還在嘀咕，自然往書房行去，方行至門前就看見李誼守在榻邊，而榻上的女子面如死灰，胸前的囚衣上爬滿血污，登時驚了。

“這怎麼回事？她在牢里一直好好的，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了？”

李誼低估了母親的執念，居然為了逼他上位萬事做絕，不惜以武飲冰的性命血祭，“是母后要置她死地。”

“母后做的？”李謙震駭，“為什麼？就算要逼你上位，留著她不是更好麼？”

他也沒想明白，不過他也顧不上細想了，救人要緊。

懷民端著湯藥進來，李誼奪來親嘗試了試溫度，讓懷民把人攙起來。

李謙見此也上去幫忙。

武飲冰渾身冰冷，人都有些僵了，瓷勺舉到嘴邊，就是飲而不咽，喂下去的湯藥混著血水又統統從口角流下。

兩人一左一右架著，李謙舉得胳膊都發抖，“怎麼辦啊哥，這嘴緊得跟鴨子似的。”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再晚一步，人恐怕就涼透了，李誼瞬思一息，抄著碗仰頭一口，扳過她下巴，以口渡口灌進去。

雖是為了救命，如此近距離地欣賞他二哥與人親密，李謙還是生澀地吞了口唾沫，識趣地把頭避開。

李誼忍著滿口血腥氣，離開她唇畔，如此強力地迫使她張嘴似乎起了效用，藥液總算吞下，李誼如法炮制，將剩下的湯藥全部灌下去。

一碗下去，人雖沒什麼起色，但至少沒有再往外嘔血。懷民上前搭脈，又撐開她眼皮，驚喜道，“回來了，還有救！”

情勢雖稍有好轉，但人仍命懸一線。李誼果斷將胡榻讓給懷民繼續施診，胸腔起伏，腳下尚有些發軟。

“哥，我有事跟你說。”

李誼瞟了李謙一眼，心揪武飲冰這邊的情況，流連數目之后轉出內室，回到書房。

所有侍人都被清了出去，李謙掏出懷中信件遞給他。

“這時回紇那邊傳來的消息，有咱們想知道的東西。”

李誼拆封抖開，一目十行。信中所述皆是當年蘇毗部帥將祿東贊普如何收受程元振賄賂補給，與唐軍在大震關內外對峙，最后借由大唐圣人之手將李邈與尹鶴卿逼入議和宴，借機毒殺。

李謙從旁補道，“回紇那邊說，若二哥需要見證，他們可以即刻派人過來。”

這事不急，還有一事李誼反倒更在意，李謙也急著告知。

“另外塔蘭那邊也傳來消息，說她們斯飲氏在天水和武威都有族人，不過她們都改了漢人姓氏，武威那邊的人姓斯，而天水那邊的姓尹，恰好我們眼下就有個人選是天水那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