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這般口無遮攔，武飲冰都習慣了。

既然李謙都那般低聲下氣地求了，她也不好辱沒了這份信任，“其實方才我與資王殿下聊了兩句，問他是否是擔心孩子不好，你猜他怎麼回答？”

李月鹿心咯噔一跳，“怎麼說？”

“他下意識便說，他只知落胎傷你的身子不說，也會傷你的心。”

李月鹿怦然而動，有些吃驚，“他真這麼說？”

武飲冰頷首，“娘娘與資王殿下是至親夫妻，他平日里待你如何娘娘心中自有一桿秤。皇后娘娘在意的是子嗣不假，可比起孩子，殿下更在乎你是否安好，他才是那個最關心你的人。”

李月鹿低頭捂著肚子，忽然感到腹部驟然抽緊一下，“哎呦”了一聲。

“公主……”

婢女們紛紛圍上來攙扶，緊張地問要不要叫醫人。

武飲冰也湊過去扶著詢問，李月鹿擺手道不用，莞爾笑道，“大約是個皮小子，方才頭一遭踢我。”

眾人相視而笑，這才寬心。

武飲冰輕撫她肚子安撫小家伙，“幾個月了？”

“四月了。”

她這一說，武飲冰才意識到十月都快過了，李誼已經離開長安半月余，她還未曾收到信件。不知他有沒有平安抵達揚州，那邊災情如何，事務是否繁重……

“小五？”

李月鹿見她走神，輕輕喚她。

想來他那麼厲害的人，擔心也是多余，于是晃晃頭撇開雜念，“對了，我有位朋友聽聞娘娘有孕，特地托我送來一些禮物，方才扎木蘇已收下，娘娘得空瞧瞧。”

“你揀的東西自然都好，我都喜歡。”李月鹿想起李謙曾提到的人，“你的這位友人，是母后壽辰上獻藝的那位花魁嗎？”

武飲冰連連點頭，“是她，沒想到王妃還記得楹娘。”

李月鹿笑，“女郎美貌如此，我怎能記不住。她叫什麼名字？就叫楹娘嗎？”

武飲冰順勢同李月鹿介紹。

“她叫花楹，其實……”她斟酌二三，決定隱去復雜的身世，只說大概，“其實她本是朝中一位大官的女兒，只是父親獲罪之后她去無可去，只得踏入風塵謀生。”

“哦……”李月鹿惋惜，“楹娘子自宮宴之后也被嚇著了吧，她現在好嗎？”

“她很好，還說本該來親自拜謁的，只是身份低微不入流，不敢貿然打擾。”

“哪里就低微了？我從回紇王庭遠道前來，誰也不識，唯你一個朋友，她來做客我高興還來不及，巴不得多結識一位，何苦會嫌棄？”

武飲冰展顏稱謝，李月鹿又神神秘秘地拉著她，“改日請她來府上坐坐，就咱們仨，趁謙郎不在的時候烤鯉魚吃，省得聽他在耳邊嘮叨。”

武飲冰點頭稱好，“那我就替楹娘謝過王妃娘娘了。”

“客氣什麼。”李月鹿心情舒暢，一面張羅著桌上的點心一面問：“我近日未曾出門，人都憋壞了，外頭有什麼新鮮好玩的，快給我講講？”

“倒是沒什麼……”

如果硬要說，也不是沒有。武飲冰想起今晨花楹與她講述的那些，思來想去，不知當不當講。

李月鹿看她猶豫不決，“是有什麼不便麼？”

“也不是。”

她揣度再三，估摸王妃亦是性情中人，若說動她幫忙磨一磨李謙，探探他的意思也不錯，遂將個中因果合盤托出。

這位率直王妃聽完果然火氣熾盛，“這個太子簡直不是東西，他已然一人之下，權勢滔天，還缺那點拐帶的蠅頭小利麼？”

“他不是缺錢。”

武飲冰點明問題之癥結，“那些花娘失蹤不日便會出現在白鹿原的亂葬崗，皆滿身傷痕。”

李月鹿抽了口涼氣，“你是說，太子是為了滿足自己某些特殊的……癖好？”

武飲冰嚴重懷疑事實就是如此，“但眼下還不能確定，我得去白鹿原親自驗驗傷再說。”

“需要我幫忙嗎？”李月鹿擼起袖子扯來身邊的婢女，“長安城我不大熟悉，我懷著身子也力不從心，但我身邊有幾個會武的貼身婢女，但凡需要防身干架的，知會一聲盡管帶走使喚，只是……我有一個條件。”

“娘娘但說無妨。”

她偷偷湊近耳邊，“我摻和太子這事你別告訴謙郎。”

武飲冰一怔，“可是如想找七殿下幫忙查詢走失人口，他早晚會知道的。”

“那就干脆全都別告訴他了。”

武飲冰不解，她正琢磨如何跟李謙開口，這口子便已被王妃堵死，“為何啊？”

她伸出三根手指，一一道來，“其一，此事你還未來得及告訴舒王殿下吧？以我對謙郎的了解，他這人遇事謹慎得很，斷不會同意你私自調查；其二，宮宴那日太子實在欺人太甚，我早想揍他了，但假若謙郎曉得我也想參與，顧著我養胎，必會將我也管束起來，我身邊的人更別想踏出王府，你的幫手就更少。”

武飲冰扶額難辦。這就麻煩了，要是沒了李謙幫忙，再無打手襄助，軟的硬的都行不通，進展定然困難重重。

接著她抱住武飲冰的胳膊，一臉央求，“第三，要是因此不能出門，教我日日待在王府，我會憋死的，你忍心麼？”

武飲冰回過味來。

繞這麼大一圈，原是閑出毛病了。她剛想說話卻被對方撒嬌耍賴纏得無可奈何，“我常來看你，陪你說話也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