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楹心里還是不踏實，“他不是已經被你找人揍得半身不遂了麼……”

“不遂的是下半身，腦子又沒打壞。”武飲冰先穩住她，叫她別做無畏的擔心，有任何消息自己會再來找她。

離開平康坊，武飲冰上街雇輛馬車，將花楹準備的禮品統統載去了資王府。

回長安后，五郎成了資王府的常客，王府的回紇管事見是她來，熱情將她請進去，并吩咐下人將馬車上的東西卸下。

“王妃娘娘呢？”她扭頭就問。

管事操著一口不大通順的漢話引路，“公主正在和資王殿下鬧脾氣，得拜托您去勸勸。”

“啊？”王妃都懷著身子了，能讓便讓著些，李謙這人沒點眼力見麼，“人在何處？”

“在小花園。”

她隔著花叢，依稀可見池邊水榭里站著個小腹微隆的婦人，不遠處茍著賊頭賊腦的李謙，鬼鬼祟祟不曉得在干什麼。

武飲冰揮退管事扎木蘇，“你先下去吧，我去看看。”

“有勞。”

趁管事離開，武飲冰悄聲繞到李謙身后幾步之外，瞬間感到一股怨念撲面襲來。

“月鹿，今兒我能不能不睡書房了……”李謙蹲在地上，有氣無力朝人討好，像只無家可歸的小狗，“都是我不好，別生氣了好不好，月鹿……”

可惜水榭里的人聽不見似的，由婢女服侍著，專心致志地撒食喂錦鯉。

李謙氣憤地撿起一顆石子假意要拋，妄圖嚇跑所有的魚泄憤，可一想到更要惹惱她，只得可憐兮兮地繼續蹲著，石子一顆接著一顆往她腳邊丟，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七殿下！”

武飲冰從灌叢后突然冒頭，嚇得李謙腳滑摔了個屁墩，差點把尾椎跌碎，張嘴就罵，“你個臭丫頭作甚嚇唬人？扎木蘇死哪去了，怎不通傳，看我不扣光他月例！”

“他聽你的嘛？”她逡巡他上下，不懷好意地嘖嘖，“今非昔比，七殿下落魄了。”

李謙從地上狼狽爬起，拍拍屁股，“我樂意，要你管！”

她聳聳肩，“得，你樂意，我不管了，你自己解決吧。”

說罷轉身便走，李謙趕緊撲進灌叢拉住她。

“我的祖宗誒，你們一個兩個怎麼都這麼難哄……”李謙抓耳撓腮得罪不起，總算是擺出一副求人的模樣，“算我求你了，快幫我勸勸她，她已經一天沒理我了。”

武飲冰躲在一邊憋得難受，笑他堂堂嘴毒資王也有今天。

七殿下這麼客氣，她就勉為其難幫幫好了，“說吧，你們怎麼了？”

李謙咬咬牙，怨懟也不敢擺臉子，“說白了還不都是因為你！”

她一臉莫名其妙，“我又怎麼了？”

“前些日子母后關心月鹿的胎，撥了位劉太醫前來診脈，說她胎相有些不穩需要靜養。但今兒晨起之后月鹿就鬧著要去舒王府找你，我不同意，她就，這樣了……”

這樣。武飲冰抬頭望向水榭，養胎的日子還不能出門，委實無聊得緊。

“你擔心王妃娘娘的胎滑了？”她問。

“當然是擔心她啊。”李謙不滿地回嘴，“孩子我又沒見過，能有什麼感情。我是擔心她落胎傷身，又傷心，到頭什麼也沒落著好。”

“哦？”武飲冰扭頭驚詫，佯作揉了揉眼，“士別三日，在下刮目相待。”

“少在這裝書袋。”李謙嫌棄地撥開她手，挑眼打量還碎碎嘟囔，“我算是服了，你這丫頭到底什麼神通，勾走我二哥不說，現在還把我媳婦也勾走了，我李謙是不是上輩子欠你啊。”

她搖頭晃腦，“爺魅力四射，不服憋著。”

他作勢要打，“我……啊。”

驀地一顆石子精準砸中，李謙捂著腦袋痛呼一聲。

李月鹿由婢女攙扶著步下臺階，終于肯賞他一眼，李謙見狀巴巴地迎上去拂開婢女，親自搭把手，李月鹿再看也順眼許多。

“王妃娘娘。”武飲冰上前揖拜。

“你來啦。”李月鹿笑逐顏開，松開李謙便熱情地拉起她的手往水榭里牽，“謙郎備些晚膳吧，我要留小五在府里用飯，吃紅燒鯉魚。”

李謙一聽心也落下了，“行行行，我這就去把自己洗干凈。”隨即朝武飲冰打腹語：“你可給我好好哄啊，不然……”

“知道了知道了，一個大男人真啰嗦。”她嬉笑著回應。

李謙又吩咐婢女們好生伺候，滿面嚴肅地走了。

武飲冰目送他貌似穩步地離開，又從灌木地縫隙里望見他一出水榭便轉而樂顛輕快的腳步，忍俊不禁。

她朝李月鹿豎了大拇指，贊她女中豪杰，連鯉魚也敢吃。

李月鹿努努嘴，憤憤不平道，“好好的鯉魚偏偏犯了李家名諱不許捕食，真是白瞎了好東西。改日我帶你回漠北烤魚，羅布泊的赤尾鯉可鮮美了。”

武飲冰低頭不語，只掩口憋笑。

此時婢女端來點心，武飲冰避讓的工夫，偏頭瞧見李謙真叫下人入池捉魚，慨道，“娘娘，七殿下對你真上心啊。”

“我知道啊……”李月鹿悶聲嘆氣，而后大吐苦水數落，“可是待在府里養胎好無聊，太醫說這個不許碰，那個不許吃，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更可氣的是，那個太醫還不許謙郎與我親近，要分房……”

武飲冰含笑，好言相勸道，“他們都是為了你肚子里那位著想。”

“肚子里的重要，我就不重要了麼？”李月鹿怨氣更重了，“中原的規矩就是多，我們草原上的女兒家可沒那些講究，身懷六甲一樣想去哪去哪，想做甚做甚，騎馬打獵樣樣擅長，跟男人歡好也不避忌，生下來的孩兒哪一個不是身強體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