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眸光堅定，“太子失德，于國無益，而殿下文武雙全，智謀過人。更何況當今陛下上位的手段本就見不得光，而你是鄭王殿下唯一的血脈，于情于理，師出皆有名。”

李誼目光隨著窗前燭火躍動一下，隨即斂目沉聲，“我知道了，你容我想想。”

而此時東宮之內，燈籠徹夜通明，乒乓聲響徹太極殿東面的一方宮室。

太子幕僚、太子妃妾、婢女太監跪了一地，能砸的東西都被太子摔了稀爛，地板上遍地狼藉。

“啊——”

太子弓腰后仰，舉著雙手嘶聲咆哮，釋放后又力竭地扶著梁柱大喘粗氣。

“殿下……”太子妃韋氏嫁與太子多年，已經見過太多次太子瘋魔的模樣，膝行靠近，張口卻不知如何規勸。

“李誼，李誼……”他在門前無頭蠅一樣來回兜圈，“好你個李誼，找到了陽賬本還還不知足，故意陷害本宮，本宮與你不共戴天，不殺你誓不為人！”

太子妃看不下去了，“殿下息怒，父皇既讓殿下閉門思過，必不想看到現在這副樣子……”

“你給老子閉嘴！”李誦一個花盆給她砸過去，碎瓷土屑崩了周圍姬妾僚屬一身，“你們一個個吃著本宮用著本宮，到頭來沒有半點用，你們都滾吧，滾！”

“殿下息怒。”群臣戰戰兢兢。

崔振中離他最近，大半盆土基本都灌進他領口了，也不敢挪動半步，“殿下，屬下有一事稟報，事關今晚那個鳳樓的小蹄子。”

太子正在氣頭，一聽霎時冷靜，“什麼事？”

崔振中瞥了眼左右太子立即明白，“都滾吧，本宮不想再看到你們，煩。”

寢殿一干人等都退了，只剩下太子和太子詹事。

“有屁快放，那小蹄子怎麼了？”

崔振中在腦中再次琢磨，“屬下覺著，今日惹事的那個花楹看著十分眼熟……”

“花楹……”他這麼一嘀咕，太子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這個名字雖陌生，但那張臉是有點熟，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

崔振中一拍腦袋，“屬下想起來了，是她！”

太子揪住他，“誰？”

崔振中稟道，“您還記得林霽麼？”

“林霽？”太子皺眉踱步，忽回身，“是那個妄圖調查揚州礦稅，你們矯作自縊而亡的前大理寺少卿，林霽？”

“正是。屬下記得，林家因罪被抄時，林夫人病重不治，就剩個病怏怏的獨女林傾墨，昨天那個花楹簡直跟她一模一樣，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太子兩步逼近，揪著他領子咬牙道，“不是叫你把她處理了麼，她怎得又活了？”

“屬下也不知啊……屬下明明把她賣給人牙子配冥婚了，怎麼……”

太子似乎聯想到什麼，“那蹄子是不是跟李誼身邊那個小賤人走得很近？”

崔振中一拜，“那個武五肯替林家女出頭，舒王也不管教，大約是的。”

“罪臣之女，死而復生……”

太子忖度片刻，驟然撫掌道：

“好，很好。”

李誦雖然足不出宮，但并不妨礙他醞釀出一個新的計劃。

此時殿中有人，崔振中手下捧來一只飛鴿，足上綁著一枚小竹筒，崔振中一看是廣陵郡公李逾送來的，忙將字條解下呈給太子。

李誦看罷遽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風水輪流轉，總算讓他趕上一件順心的事情。

他將字條丟進地龍，力道分外陰狠，“讓李逾給我在揚州好好造勢，別誤了此天賜良機。”

“喏。”

太子望著宮外密密匝匝的禁軍，冷眼哂笑：李誼小兒，你給我等著！

*

翌日本有朝會，李謙還在養傷中不需出席，而李誼則跟朝廷告了假送武飲冰回王府，想來輟朝一日，朝中氣象應不會有什麼大變。

李誼與懷民搭手將武飲冰送上車，李謙示意有話要說，將他拉到一旁。

“二哥，月鹿昨晚有個提議，我覺得可行，遂來跟你商量一下。“

李誼白眼，“你怎麼什麼都跟她說？”

“哎呀，一個被窩睡不出兩種人，她跟我一樣都熱心腸。”他東拉西扯。

成親之后這人越發不靠譜了，李誼懶得理他臭貧，“說罷，什麼提議。”

李謙見他允了，便按低聲音，“月鹿不是回紇公主麼，當年蕃人內亂之后蘇毗部被王族絞殺，部分余黨投奔了回紇。此前我們一直試圖從唐廷這邊搜集線索，或許她能幫忙查到蕃人那邊究竟做了什麼。”

這確實是條路子，不過……

“你真的覺得她可信？”

李謙點點頭，“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放心，我會一直著人盯著這件事的。”

既然李謙都這麼說，那麼讓回紇人查一查亦不無不可，正好看看蕃人那邊是個什麼說法，說不定真相就完整了。

他叮囑李謙萬事小心，李月鹿的身份方便卻也敏感，千萬別把回紇勢力牽扯進來，不然被人拿住尾巴，不好收場。

“知道。”

李誼回王府陪武飲冰休息半日，又用了午食。午后段亦送來一封鷹揚衛的急信，李誼閱過之后便暗道不妙，果然到傍晚時分便被圣人銷了假，叫進甘露殿。

殿內李誼躬身施禮，龍椅上的李適豎眉如懸針，愁云蔭蔽。

“參見父皇。”李誼率先開口，“父皇的身子可好些了？兒臣帶了嶺南的靈芝和鹿茸來，愿父皇保重龍體，早日恢復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