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身邊的近衛首領李誼也調查過，但萬萬沒想到武飲冰的養父并非首領，而是隱藏在這千人近衛兵中的一人。

武飲冰也聽明白了，“怪不得呢。”

照慣例，像尹將軍這樣的風云人物早該像秦瓊程咬金那般，被長安各大茶樓編成話本口耳相傳，可她卻從來沒聽說過這號人，原來原因是叛國。

她起疑，“可是他們當真里通外敵了嗎？”

“我大唐百年基業，也不是一個吐蕃說拔起就能拔起的。他們一個是玉葉金枝的皇嫡長子，一個是軍功卓著的大將軍，兩人放著舒坦日子不過，要投敵條件苦寒的吐蕃，你覺著可能性有多大？”

里通外敵、貽誤戰機，原來這就是李誼耿耿于懷多年的心結。

說實話，以她對李誼的了解，他雖然成日一副玩世不恭，我行我素的模樣，但骨子里是倨傲的。能把獨子教養成這般嫉惡如仇、是非明辨，要說此人通敵，她也打死不信。

“而且我之所以懷疑其中有鬼，只因當時還發生一件事。”

“什麼事？”

“我父王死后不久，雍王就被立為太子，后來成為當今圣人。”

武飲冰馬上便反應過來，“殿下是想說，鄭王殿下死于奪嫡之爭？”

李誼不置一辭，但他此刻的神情足以說明，他也是這麼懷疑。

父王二字在他心中的分量舉足輕重，不知何故，武飲冰忽然有種強烈的宿命感，“殿下，能跟我講講，當年的大震關究竟怎麼敗嗎？”

他稍些意外地投來一眼，眸光隱忍，“你真的想聽？”

“嗯。”武飲冰握住他緊攥字條的拳頭，“我明白殿下的執著。

但過鋼易折，像你這般一動怒就受傷，就是鐵打的舒王也不夠折騰的。況且殿下不是想找尋真相麼，一個人視野局限，興許我能發現些細節，發現不了，至少也能幫你分擔些。”

李誼溫柔地笑了笑，舒展掌心，與她十指交握，“好。”

武飲冰沖他咧嘴笑，忽想起一事，“對了，殿下會下棋嗎？方才我在歸置藥瓶的時候發現您抽屜里有一副云子，要不我們對弈兩局，邊下邊講？”

他不答反揶揄，“你還會下棋？”

她瞪他一目，竟敢小瞧她，“不是我不謙虛，這市面上還真沒有我不會玩的東西，若不是屋里只有云子，誰玩它呢。要不，我上外頭給您弄套蒲樗來，咱們……”

又來了，李誼打斷她賭博的念頭，“還是下棋罷。”

戰場上的故事從午后一直講到掌燈時分，武飲冰伏在案前聽得格外認真。

她捏著黑子，指尖來回碾磨。

“也就是說，當年吐蕃大舉入境，還伙同吐谷渾、黨項、氐人何羌人，三個月之內連下邊境七州？”

“不錯。”李誼手起子落。

“這麼勇猛……”她心中盤算，“就算彼時安史之亂方平，駐扎邊境的防秋兵也不能是紙糊的吧，怎會速敗？”

他解釋，“都是程元振隱瞞不報，才致使我朝邊城在短時間內接連失陷。”

又是個她沒聽說過的名字，“程元振是誰？”

“當年皇祖的內侍監兼神策軍都知兵馬使，你可以理解為父皇身邊竇監那個位置。”

“這麼說就明白了。”她頗為受教，揪了果盤里一顆櫻桃丟進嘴里，“按說鄭王殿下當年也是儲君的大熱人選，這個程元振跟你父王有仇麼，這不是針對他嗎？”

“這說來話長。”

他幽冷一嘲，又繞回來，“說到底，還是因為睿貞皇后的事。”

她訝然，“我只聽說沈娘娘是在安史之亂中失蹤的，這里頭還干她的事？”

“父皇的態度你也瞧見。睿貞皇后是父皇的生母，為尋找她不惜大把砸錢，甚至還偷偷派竇監找我私下尋覓，皇祖當年的耗費當年只能說是有過之無不及。而當年負責此事的人就是內侍監程元振和身為沈氏親子的父皇，即當時的庶長子雍王。”

兩人一面食果飲茶談棋，一面泰然自若說著各種大逆不道的話，體驗有些微妙的刺激。

“沈娘娘從前很受寵吧。”她慨嘆，“容我說句大不敬的話，相比之下崔妃娘娘之所以能成為廣平王妃，大約是占了家世的上風。”

皇祖母不受寵本就是事實，甚至皇祖即位之后都沒把她冊立為皇后，只封了貴妃。他倒是無所謂旁人議論他的出身，早習慣了。

“當然，程元振攬下這份差事也不是單純為了表忠心，還為了討好雍王，順便中飽私囊。”

一是冷妃所生的嫡長子，一是寵姬所生的庶長子，若她是程元振，皇帝對寵姬這麼上心，子憑母貴，她也站庶子這邊。

“而且有便宜不占是傻子，程元振雁過拔毛，我猜對尋人一事也不甚上心吧，畢竟找到了就再撈不到錢，也巴結不上庶長子了。”她兀自思索著，“不過這些也不足以讓程元振如此敵視嫡長子罷，鄭王殿下到底哪得罪他？”

她想得入神，連嘴里的葡半顆櫻桃都忘了嚼，殷紅的汁水染到她唇上，豐盈誘人。

她好像總在不經意間四處撩撥卻毫不自知，李誼不得不伸手替她抹抹。

“其實我父王始終是反對尋沈一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