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住一名方巧路過的武侯，“勞駕小哥，請問舒王殿下現在何處？”

對方打量她一眼，曉得是舒王身邊的人，“殿下去正堂了，你可以去那里尋他。”

“多謝。”

找回柳青閣大堂，里頭人影寥落，瞬時空闊了許多。她在一樓溜達了幾圈沒見人，偶然仰頭一望，發現二樓觀禮臺的懸梯上站著一個人，面前還跪著一個，赫然是李誼和款款。

段亦守在樓梯底下，見她來了，雙手一抱，“殿下在等你。”

“知道了。”

沿著懸梯上樓，她偶然聽到幾耳朵：

“殿下饒命，奴家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啊……當時，武公子拒絕了奴家，奴家傷心失意跑出去喝酒，醉醺醺地回來，還以為那是奴家的房間，這才意外發現那人死在榻上……”

“你以前見過他嗎？”

款款瑟縮著搖搖頭。

“那間房原本是誰的？”

“那個房間是空的，暫時無人居住。”

步上臺階，李誼挺拔的身形漸漸顯現。他負手立在那面龍飛鳳舞的朱墻前，背對著款款，“潑酒之事，可有人指使你？”

款款埋頭伏身，看不見表情，“無人……”

他回首狼顧，“若敢有半句虛言，你應當聽說過本王的手段。”

“……”款款頭伏得更低，驀然發現來人，趕緊又膝行向側面退后，“見過武公子。”

李誼聞聲回轉，見到武飲冰拿著一封卷冊站在懸梯邊，揮手讓款款退下。

款款拜謝舒王饒命之恩，由段亦兇喝著逐下去。

段亦的態度即是李誼的態度，武飲冰目送人被押走，心情復雜。

李誼若有所思地瞧著她，“驗完了？”

她聽到李誼的聲音才回過神。

“哦，驗完了。存身上有多處刀傷，致命箭傷在頸部喉結處，而且箭頭已被人拔走，方才我也取了些喉嚨處的血肉，驗出有毒，很像是那些黑衣人的手筆。”

然后雙手遞上尸格，“宋這是宋存的驗尸格目，請殿下過目。”

李誼目不轉睛地盯住她，接過翻閱，“人是什麼時候死的？”

“大約有半日了。”

半日……李誼仔細思索，“這里所有閨房格局都一模一樣，在狹小空間使弓箭怕是不便，因此這里應該不是第一現場，是有人出于某種目的把人搬過來的。”

武飲冰表示贊同。可從這次勘察結果來看，似乎與那些人的手法有點不對勁，卻說不上具體何處不對勁，心頭惴惴不安，“兇手會是那些蘇毗部的刺客嗎？”

李誼也說不好，接著問，“案發之所就在款款閨房隔壁，你方才有無聽到什麼不尋常的動靜？”

“未曾聽到。”武飲冰那時已經不省人事，有些緊張地探問，“話說款款除了承認是她給我下藥之外，還跟您說了什麼嗎？”

李誼臉色不好，“說什麼？說我再晚一步找來，你就要被她睡了？”

她低頭認栽，什麼辯白都說不出來，“那殿下會把她怎樣處置？”

“自己都差點遭人害了，你還管她怎樣。”

她扯著他袖肘，“可本就是我先騙了她，辜負人一片真心……”她明白女兒家初戀的真心多珍貴，言外之意都是她自作自受，不能全怪別人。

“你倒是挺會自我檢討。”李誼快被氣死了，“那我呢？你心里裝的人那麼多，哪里還有位置勻給我？”

“別誤會，我只是覺著她可憐，沒別的意思……”見他拂袖欲走，武飲冰急了，慌忙拉住他，“哎……”

“因為你的善心大發，我還得忍著替你收拾爛攤子，我不可憐？”

她垂頭咬唇，不說話了。

武飲冰被訓得乖馴，唯唯認錯，而后微妙地瞟了眼李誼身后的屏風。

“那我們接下來要去哪，去找柳娘麼？要不我陪您先下去？”

李誼回轉過去，繼續面壁仰頭，似在閱覽上面的艷詩。她擔心繼續逗留會被他發現秘密，站得如芒刺在背。

“等等。”

李誼叫住拔腿欲溜的武飲冰，她只好又喏喏轉回來，避實就虛，“殿下還有別的教誨麼，我聽著便是。”

他沒好氣地問她，“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瞞著我？”

“沒有啊……”她裝懵懂。

李誼氣煞，屏風嘩啦一聲被推開。

“那這是什麼？”

朱墻上被屏風擋住的半邊題詞都顯露出來，躺在角落里的“武毅”二字分外扎眼。

武飲冰啞了口。

“我們抵達洛陽當日你就發現了對麼，這麼重要的事，你為什麼到現在還瞞著我？”李誼質問她。

“我……”她張口難言。

說來話長三兩句解釋不清，她慌張措辭，可李誼根本不給她辯白的機會。

“我最近真是對你太仁慈，讓你嬌縱得不知天高地厚。”他怒瞪著她，言辭犀利地教訓，“自作主張，膽大妄為，說了多少次不可掉以輕心，你聽進去了麼？七夕那次張狂也就罷了，這次還不長記性。假使被她發覺你真身，透露出去，要怎麼收場？萬一方才進去的不是我，而是別的男子，你又可曾想過后果？”

她垂頭咬唇，不說話。

“還有武毅的行蹤。若非今日搜樓被我發現此詩作，他來過此地，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告訴我？”

“我沒有……”她低頭委屈，“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擔心被我發現你的秘密？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是瞞著我的？”

“沒有了，就這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