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尋親那個嗎？”

“是呀，那個養爹也太不做人了，這麼花容月貌的女兒真的賣了，據說那個女郎就是柳青閣東家當年被賣的女兒……”

“知道賣給誰了嗎？”

“……”

眾人嘖嘖，面面相覷，一圈下來無人點頭。

在上首沉默許久的李誼終于發話，“哦？沒想各位對那女郎的去向倒是在意的很。”

陳群應道，“殿下勿怪。畢竟我大唐一向富庶，洛陽已經多年未有過因貧鬻女的事了，大家都猜疑是不是人牙子搞的鬼，要不要報官。”

李誼掃了階下一眼，徐徐道：“她家的確不是什麼人牙子。”

“哦？”人群眾私語竊竊，王昶緘口飲酒，陳群也很是奇怪，“恕臣冒昧，殿下如何了解得如此清楚？”

“因為人在我這里。”

此言一出，眾人驚呆，久久不能回神，熱席一時冷了場，偷眼瞥向舒王身后。

身后站著的那位小生也確實俏麗，坊間相傳其寵眷正盛，忽然間就被洛陽新寵搶了風頭，面色鐵青。所以這事八成是真的。

酒過三巡，席間有人顏面潮紅開始胡話，“今日怕是來不及，就是不曉得我等回長安還有否這個眼福，見見這位佳人……”

旁邊人趕緊捂住嘴，“喝多了你，舒王的人是你想看就能看的？你長幾個腦袋？”

眾人停著，酒忽醒了大半，驚懼地偷眼舒王面色，恐怕下一秒典衛就要沖進來把人帶走，暗暗在心底替這位冒失者默哀。

可上首之人聽完，輕飄飄一抿酒，“可惜公子怕是沒這個機會了。”

“……”

眾人又一驚悚。

他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本王雖收用了她，但并未打算把人帶回長安。”

這意味著他在洛陽時就打算把人用了，至于不帶回長安的緣由，他們私下都清楚。帝王家的人素來無情，尤其李誼。

還是陳群反應快，趕緊帶人賀拜，“恭喜殿下，喜獲佳人。”

眾人趕緊拜倒應和，“恭喜殿下，喜獲佳人。”

李誼見此情形反倒好整以暇，面露無辜道，“諸位這是做甚，好好的酒局這麼拘束干什麼，快快起來。來人，添酒！”

跪在階下的舞姬們撩裙起身，如蜂蝶散入筵席之間。款款乃花樓魁首，自然來服侍最上座的舒王。

清酒斟滿，款款輕輕擱下，“殿下請。”見武飲冰桌上除了稿紙別無他物，掏出袖中酒杯亦斟滿，“武公子請！”

她推辭，“在下還得看顧殿下，便不飲了，在此謝過款款。”

“公子怕我們照顧不周？”款款撩袖往前遞了遞，“若是醉得走不動了，我們媽媽也一定妥帖給您送回府上，還擔心什麼？來麼……”

她瞟了眼李誼不太和善的面色，抬手擋回，“那也不妥，我不飲酒……”

“您客氣什麼……”

“真不行……”

“啊呀——”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打破了在場好不容易重新歡愉的氣氛，款款一看大事不妙，趕緊小跑下階跪倒。

“殿下恕罪，奴家不是有意弄臟武公子的衣物的，奴家真的不是有意的……”款款渾身發抖，連聲音都發顫。

款款端上來的是西域進運蒲桃珠，紫紅色的酒漬灑在胸前，十分惹眼。

李誼本就對這個青樓女不是很放心，差點發落她，還是武飲冰心生憐憫，偷偷拽住他袖擺，微不可及地搖了搖頭。

李誼拿她沒有辦法，只好哼了一氣默許她下去更衣。

款款趁機退下帶武飲冰去隔間。席上之人紛說幸好澆的不是舒王，或者他新得的那位美婢，不然款款這支小野花沒開幾日就要黃。

送她出門，款款拉上雅間的隔門，戰戰兢兢地引路，“都是款款的錯，實在對不住公子，還請隨我這邊來。”

武飲冰自我反思，也怪她方才推拒力氣太大沒收住，錯也有她的一份，于是沒多想，“款款不必掛懷，小事而已。”

款款淺淺一福，引她往二樓去。

繞了幾進，離雅間越來越遠，武飲冰心里有些打鼓，方想出口問，就聽見款款敞開一間房門，“到了。”

這是一間布置整潔的小房間，織紗帷幔的拔步床，旁邊一張梳妝臺，中央桌案上擺著一席熱騰騰的酒菜。

她茸眉緊蹙，“這里是更衣間？”

款款回身閉門，巧然一笑，“這里是奴家的閨房。”

武飲冰轉身便要走，款款趕緊探身擋住門扉，“公子別走。”

她凝眉嚴肅，“這是什麼意思？你究竟想做什麼？”

款款面露難色，“奴家看公子在席上都沒怎麼用吃食，擔心給您餓壞了，故而請人弄了這張席面來……奴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沒想到您竟是舒王殿下的人，那日言行失儀多有得罪，早就想找個機會。您大人有大量，就當是奴家為了賠罪，賞個臉吧。”

對方這般姿態，言辭懇切，又楚楚可憐，武飲冰從來不是心硬之人，猶豫道，“用完就更衣？”

“新衣已經備好了，奴家這就將替換衣物給您找來，您先用著。”

猶豫再三，她轉身坐在席邊，低眉瞥見面前酒杯，“酒我就不飲了，我家殿下有規矩。”

李誼曾告誡她防人之心不可無，她也擔心有什麼問題，況且她也不宜在此逗留太久。

“那奴家去取點烏梅飲來？”

“不必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