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實在好奇得很，一味央求地纏著李誼不撒手，嗓音也捏得嫵媚，“就在城郊首山上，離襄城不遠。”

段亦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去。”

她小臉一鼓，故意換了稱謂，“這幾日都是奴陪著公子，公子偶爾也陪陪我麼……”

這幾日宿頭里都是他倆宿在一起，段亦不敢再聽，只埋頭扒飯。

銅鏡……

李誼沉思不為所動，武飲冰又纏上了一條腿，“既是游玩回京，耽誤一日也不打緊，連著好幾日奴腰都疼死了……”

段亦展開聯想，不妨被一口噎住，嗆得昏天黑地。

“咳咳咳……”

武飲冰全然不知段亦的腦子，趕忙倒了盞茶水端上，“段大哥怎麼了？沒事吧？”

“無事，無事……”

他婉拒了茶水，強行咽下最后一口，漲紅著臉出去，“我去看看馬廄的草料添了沒有……咳，咳咳……”而后消失在走廊。

武飲冰則一臉莫名其妙，回頭，“他怎的了？”

這丫頭為達目的，都不避著人了，方才說得都是什麼混話？李誼哭笑不得，只得無奈地挾菜吃，“快吃吧，吃飽了，明早我們去乾明寺。”

“太好了！”

她望著窗外，夜晚皓月空懸，明日一定是個天朗氣清的好天氣。

翌日清早，段亦獨自留在驛館看顧余下的行李馬匹，僅李武二人各乘一匹往首山行去。

山腳下，乾明寺旺盛的香火氣熏得整座首山煙霧繚繞，宛如仙境，人行其中如騰云駕霧。請香的香客絡繹不絕，二人下馬牽繩，隨著人潮，沿蜿蜒小道緩行上山。

接近乾明寺開寺門，路上的人愈來愈多，他們簡直是被人簇擁著往前走。忽有位婦人似有不適，眼看就要在人群中跌倒，武飲冰擔心人多踩踏連忙攙扶起，招呼她乘到馬上，李誼在后頭搭把手。

“多謝了。”婦人感激道。

“客氣了姊姊。”喂了塊芝麻糖，駿馬捺不住香甜且行且食，武飲冰摸了摸馬頭，扭頭道，“姊姊也是去看照骨寶的麼？”

“是啊，這照骨寶每月十五才會被住持拿出來打掃，那時才能遠遠見上一面。我出生時便落下心癥，想去照照看到底什麼毛病，能不能醫……”說著她便捂住心口顰眉，頗有幾分病西施之態。

武飲冰回頭沖他擠擠眼睛，仿若在朝他炫耀自己料事如神，看得李誼十分好笑，又不合當場戳穿她，只好用骨節蹭蹭鼻梁，行在身旁，目光游移去別處。

晨鐘鳴響，寺門洞開，眾人都趕著點燃乾明寺十五開門的頭香，順道一觀銅鏡之玄妙。

在外頭栓好馬，李誼取下掛在馬鞍旁的佩刀，被武飲冰拉著擠在前頭。香煙熏得目澀喉嗆，仍敵不過她一腔尋根究底的熱情，踮足探頭往大殿里頭瞧——

幾位沙彌將殿前供桌上的錦盒打開，取出一個用錦緞包裹的物什，而后由住持念經，隨后捧著包裹往殿后離去。

有的信眾等了一宿，卻連照骨寶的皮都沒見到，無不抱憾，武飲冰也沮喪不已。

“早知如此還不如就在驛館歇息……”

李誼瞧她臉垮了半邊，鞋尖在磚縫碾了半天也不肯走，抱臂道：“你就這麼想看看？”

她撅嘴，“想也沒用啊，還不是什麼也看不著……”

李誼瞇眼審視她半晌，嘴角微微一揚，將手中的橫刀系在蹀躞銅鉤，拉著她，轉身破出人潮。

眼見離開了寺院正門，“去哪？”她詫道。

他偏偏不說，只攥著人手拉近，輕聲耳語，“跟著我就是了。”

從乾明寺南門出去，李誼帶她去牽馬，沿小徑繼續上山，行至寺院北面的一座小門。這里是僧侶平日起居和香客留宿的禪房，尋常人不會尋到此。

從小門縫隙望進，里面有僧人灑掃。武飲冰遠遠瞄著寺中住持模樣的僧人將方才從正殿取出的錦囊遞給一名穿戴胡服帷帽的女郎，隨后將人引進一間禪房。

咚咚咚——

從外合上房門，經一位沙彌提醒，住持才注意到門邊，趕出來迎。開門定睛一視，有些驚訝。

“阿彌陀佛，老衲不知殿下駕臨，有失遠迎，望殿下恕罪。”

武飲冰目光訝異地在二人之間轉了轉，原來他們是舊相識，怪不得呢。

“凈云大師客氣了，本王此行本就是微服而來，不必虛禮。”李誼以禮相待，“一年不見，大師可還康健？”

“阿彌陀佛，多謝殿下掛懷。襄城叛亂時，老衲偶然得見殿下英姿，實乃世間罕有，老衲還未謝過殿下平定內外，還蒼生一個太平。”凈云對李誼身后又一禮，“老衲老眼昏花，從前都是段檀越跟著殿下，這位檀越倒是未曾見過。”

“這是本王的近侍小五。”李誼介紹。

武飲冰近前回禮，“見過凈云大師。”

凈云眼拙卻心明，僅微笑以對，什麼也沒說，合十一拜，將他們請進另一間禪房看茶。

“不知殿下今日造訪鄙寺有何要事？”

李誼沒有端架子，僅擺手，與他閑聊一般，“無甚要緊事，只是路過此地，順路前來探望大師。”

窗外山色蔥翠幽清，他復望向對角那間禪房，“敢問大師，方才我于大殿看見供桌上的錦囊被取下，囊中之物可是方才那位女郎的供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