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萬念俱灰，目光從方才的諂媚，逐漸渾濁、晦暗。

“本王問你，仇敬忠本同你一路，怎麼又落單？他和林霽是什麼關系？睿真皇后的遺體又是怎麼一回事？”這是李誼多年以來最接近真相的一次，他迫不及待地拋出一連串困惑。

符承永自知再也走不出這間暗室，仰天長笑，“哈哈哈哈……”

段亦不滿他無禮，抽刀出鞘，“笑什麼，我們殿下問你話呢！”

“林霽……我都快忘了這個人了。”笑聲暫歇，符承勇蔑道，“他活該。你大可以現在就殺了我，反正想殺我的人一只手也數不過來，不差你舒王一個。”

“他們到底為何殺你？就因為你找到了先皇后遺體？”為了一個死人，這麼做也太匪夷所思了。

但電光一瞬，李誼突然想明白什麼，“你們找到的真是先皇后遺體嗎？還是……別的什麼東西？”

他輕佻地笑，“一個死人有什麼好找的？堂堂舒王如此天真，竟然現在才想到是別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

“我不能告訴你，那是我的保命護身符。”符承永像變了一個人，倨傲道，“不過我可以答應，等改日我心情好了，可帶你去親自一觀，到時你一定會對我千恩萬謝。”

段亦可沒耐性，把刀往他脖子上一架，“廢話少敘，快說在何處？”

符承永脖頸一揚，一副隨他宰割的混賴樣，一改方才貪生怕死，弄得段亦也不知如何是好，回頭請示：

 “殿下，這……”

李誼揮手，段亦忿忿地收刀，退至一旁。

“你想要什麼？”

“不愧是圣人心中可堪儲位的皇子，果然聰慧。”符承永也不客氣，張口開價，“我想讓殿下送我離開大唐。”

李誼劍眉一揚，東瀛新羅每年都會派遣唐使，與大唐往來甚密，西域諸國也是天朝附庸，他想去哪都不是大問題。

“可以。不過你也得拿點誠意出來。告訴我，東西究竟是什麼？”

“是什麼我不能說，但我可以帶你親自一觀。”符承永心中算計了一番，狡猾道，“這個地點是我觀風水尋跡到的，太過隱蔽，不如明天，我親自帶你去。”

段亦一旁靜觀，不禁生疑。

沒想到李誼居然答應了符承永的條件，并命親衛好生看守，與他吃喝管夠。

出了暗室，段亦道出自己的擔心，“殿下，那符承永分明就是在拖延時間，而且他說的也未必是真的。”

李誼怎會不知那是他的緩兵之計，“父皇曾命我密查睿真皇后一事，如今我們除了他，再無其他線索，姑且隨他走一趟，左右明日也不是等不起。到時他再耍花招，便不必再被他牽著鼻子走。”

他的耐心也只到明日了。

段亦抱拳，“屬下明白。”

而聽完符承永的供述再回頭，阿明在獄中畫的那些詭異圖樣，李誼似乎也理解是何意義了。

揚州府衙內，正午天光陰沉，仿佛即將潑下一場暴雨。

“要落雨了，殿下要不要先回府歇息？您兩天一夜沒睡了。”段亦關切道。

所有的隱患皆在這短短兩日接連爆開，他的確解開了一些秘密，卻也引出背后更大的疑團，李誼實有些累，不過他現在還睡不著。段亦也還有偌大一個廣陵王府和揚州府衙需要看管，肩上的擔子也不是一般重。

“不了，我去一趟州獄，不必跟著我了。”

“喏。”

行到州獄，司獄見舒王親臨，趕忙帶他到位于地下的監牢。最深處的牢房里躺著一個人，見李誼前來無半點動彈。

“馮仲良，見到舒王殿下還不起來見禮？”

馮仲良雙手墊著后腦，懶散地抬起眼皮，投去鄙夷一眼，又再次闔目。

司獄推開牢門，抽出鞭子欲在李誼面前獻忠，被李誼喝止，讓他出去。司獄這才消停，恭順地帶上牢門離開。

李誼步近，“起來，你妻之死的真兇已經找到。”

馮仲良言語輕佻，“不過是為了請君入甕的手段，現今我已身在囹圄，舒王殿下再惺惺作態給誰看呢？”

對面牢房聽見動靜，也爬起來。

李誼今日沒有多余的精力與他拉扯，一腳給人踹起。

“你做什麼？”馮仲良眼目瞪得溜圓。

李誼滿目輕蔑，“兇手在你身邊潛伏一年多你卻毫無知覺，真是蠢。”

馮仲良聞言不自覺地朝對面投去一眼，阿明也直勾勾地望著他，他本能一扛，“別以為你割了阿明的舌頭，老子就會聽你在此妄口巴舌。”

李誼揪住他衣領，“阿明的舌頭是他自己咬的，不信你自己去看。”說完又撒開。

馮仲良被他搡得退了幾步。

“他自己咬的？”對面的阿明聽言并未呃呃反駁，馮仲良信了兩分。他大惑不解：“為什麼？”

李誼冷道，“還不是為了你。”

只片刻馮仲良便反應明白，那日殮房大火之后，阿明是為了不吐露自己的行蹤才……

兇手在身邊，難道是……阿明？！

他一時不能接受兇手就在身邊這個現實，快步逼前，“阿明不可能做這樣的事，你告訴某兇手是誰？是誰？！”

“他一個人的確做不來，但有人可是三番五次提醒你除掉楊莼兒，別說你不知道是誰。”

李誼提醒至此，他恍然大悟，“是那個王聖！”

他早覺此人心機深重不可輕信，但苦于暫未尋到合適的風水道士，后來又遭人陷害下了獄，一切均擱置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