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誼轉頭瞟了一眼地上的黑衣人，大約知道是誰干的，于是趁熱打鐵，“本王從不屑以這種手段索人性命。不如我們做筆交易，相信現在本王手上的籌碼，你一定會感興趣。”

馮仲良猶豫一下，試探問，“什麼交易？”

看來武飲冰方才的攻心計還是有點用處，“我幫你找到殺妻的兇手，你把你父親和廣陵王的事告訴我。”

馮仲良更加驚駭，“你……”

他再澆一潑油，“怎麼，你就不想知道是誰殺了你妻，好替她報仇？”

馮仲良半信半疑，“你知道我是無辜的？”

“殺人現場是偽造的，我為何不知？”

他仍不肯信，“你們官府的人一個個嗜財如命，官官相護，欺壓百姓，沒一個好東西，我憑什麼相信你？”

李誼冷眼瞧他，挑釁似地一抬，“就憑我能廢了李范，抄了王府，抓了顧時清，找到你父親，還知道想殺你的人是誰，而且出手救了你。”

馮仲良再一怔，再次審視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舒王。

他權衡再三，最終撤掉了武器。

武飲冰逃出生天，趕緊奔回李誼身后。李誼查看她傷勢，皙白的頸皮處有一條淺淺的刀痕，滲出幾顆血珠，幸好沒出大事。

他掏出手巾給她捂住，“疼不疼？”

方才命都快丟了，她哪還顧得上疼，如今被人關懷，才覺察脖頸一陣刺痛。她接手壓住，搖搖頭，“多謝殿下。”

“殿下說話算數？”馮仲良發問。

“一言為定。”李誼肯定道，“不過我還是得先把你收進州獄。”

馮仲良警惕，“怎麼，怕我跑了？”

“怕你被人不明不白的殺了。”李誼指指身后，“你以為今天這種事會是最后一次嗎？外面已經不安全了。”

馮仲良哂笑，“揚州州獄就安全了？”他聽笑話似的。

“州獄現在全由我的親衛把守，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但如果你非要在外游蕩，我不敢保證你有看到真相大白的一天。”

他躊躇再三，事到如今，他已走投無路，只能賭一把了。

“好，我馮仲良也是言而有信之人，只要你能替我抓住兇手，我便將我知道的和盤托出。”

“成交。”

此時，躲在暗處的武侯終于魚貫而出，將他們包圍其中，順手將墻角那條蛄蛹蛆也帶走。

馮仲良束手就擒，由著武侯將自己捆綁，然后由舒王親衛的人押著離開了子城。

按李誼的要求，馮仲良在揚州府衙把他和楊莼兒如何相識，那幾日的行蹤，以及她的人際關系都寫下來，以備查訪。再次回到州獄，馮仲良仿佛感覺自己已經死過一次。

經過搜身，馮仲良被帶進李誼安排的牢房。鎖上牢門的那一刻，對面的人犯也聽見動靜，爬起來，二人一對上眼當即撲上前，被牢欄阻住。

“阿明！”他認出來。

“呃，呃……”

阿明是為了掩護他才被抓的，他伸手去夠，卻短了一截，“阿明，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阿明？”

“呃，呃呃，呃呃……”

他發覺阿明說不出話，明白什麼，頓時雙手抱住牢欄，目中盛怒，“他們削了你的舌頭是不是？！騙子，那個李誼就是個徹頭徹尾騙子！”

阿明在對面搖頭，兩行濁淚垂下來。

馮仲良在牢房內轉來轉去，這次的牢房已不同于上次那般簡陋，是安保最嚴密的一間，而他手上沒有趁手的家伙可以再次出逃……

“呃呃，呃呃……”

對面又發出了聲音，馮仲良再次靠過來，“你想說什麼？”

阿明什麼也說不出來，僅是瘋狂搖頭，但他不會寫字，對方實在不明，只好失望地靠著牢欄，滑落到底。

*

李誼和武飲冰還是住在那間獨院，小是小了些，但勝在清靜。

他從行囊里掏出金瘡藥，又取了干凈的布巾。武飲冰在水盆邊清洗了傷口，又照了照銅鏡。傷痕還挺明顯，時下天氣漸熱，希望不要化膿才好。

她坐回案邊，準備自己上藥，結果被李誼按住手，要給她上藥。

武飲冰臉頰發燙，腦袋四處亂躲，“我自己來吧。”

“我來。”

他不由分說，用布巾捏成劑子，蘸取傷藥，板正她的腦袋，“忍著點。”

兩人呼吸咫尺，褐色的藥粉被均勻地撲在傷口上，武飲冰歪頭疼得皺眉，咬著下唇忍。

上完傷藥，李誼囑咐他。

“這是宮里秘制的金瘡藥，從前我在軍中受傷時就用的這個，你這傷口衣衫遮不住，天氣熱，更要好生照看，化膿了會留疤。”

她想摸摸看，又意識到敷了藥，停住手，“多謝殿下。”

“謝什麼。”

他合上瓷瓶，叫她過來。

武飲冰起身靠近，被他小心地擁入懷中。

他吻著她發際深深呼了口氣，“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去撿那把刀的，不然你也不會……”

她打斷道，“殿下干嘛要道歉，您也不知那馮仲良會回來，還就藏在那邊暗處。”

理智讓他覺得，她不該跟著自己涉險，但如果放她走……

忽而一只溫軟的手撫上他后腦，武飲冰展臂回抱，也學著他的樣子在安慰他。李誼忍不住又擁緊了些，他怎麼舍得放走她。

她現在無家可歸，還不如就貼身護著，自己還能放心些，想那些也是徒增煩惱。

房間內無人打擾，一室靜謐，二人徹夜未眠后都有些倦，正享受著彼此依靠的溫存，兩張嘴剛貼上，房門在這時被不識趣地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