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望樓崩塌，廣陵王李范算無遺策，從事故中全身而退，幾乎沒有泄露直接證據可供拿捏。如何才能與之抗衡，難道真要等京中調兵？

武飲冰眨著妙目，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您知道今日望樓上的內應是誰嗎？”

李誼已然聽李謙述過，“阿明。”

“沒錯，就是那個馮府的家生奴仆，阿明。”武飲冰接著釋道，“您還記得奴在馮仲良的替死鬼身上發現符咒的事麼，奴打聽到，這種符咒阿明也有。”

替尸有，馮家的奴仆也有，而且替死之人好巧不巧又是為了掩蓋馮仲良逃跑的事實，要說這幾個人之間一點關聯都沒有，著實說不過去。

他聽懂了，“你是想，利用廣陵王毒殺替死之人又掩蓋馮仲良越獄的事，做文章？”

“殿下厲害。”她咧笑，接著梳理道，“奴懷疑替死之人身份不簡單。奴訪過城中幾名道士，僅一人說這種符只有作虧心事之人才佩戴驅邪，那道士不肯交待都給過誰，奴只好自己查。”

“有眉目了？”

“奴已讓吳三去打聽，不日就會有消息。”她得意道。

吳三……他微皺眉，“他可靠麼？”

她鼓著腮幫，“不可靠也別無他法了。他急籌賭資，定會想方設法將奴交代的事辦妥，府衙里的人也不一定較他可靠。而且，奴那日是以賭錢為由去的柜坊，特意玩了幾局做幌子才走，趁著廣陵王的耳目尚未注意，他的話尚有幾分可信。”

他暗自思忖，她的途徑也并非不可一試，“那便等他消息再說吧。”

“好。”

“現如今薛氏已死，死人固然不如活人有價值，但馮仲良是個孝子，遲早會來盜尸。

天氣漸熱，薛氏的尸首在斂房存不了幾日，埋了咱們就徹底被動了，最好是主動出擊，速戰速決。”

而廣陵王不僅放跑了馮仲良，使得案件再次陷入僵局，還污了舒王聲名，害那麼多無辜百姓死傷，她已然恨極，若再讓他后續奸計得逞，天理難容。

他亦如此打算，只是方與廣陵王交涉歸來，腦中尚未梳理透徹，便想先聽聽她的看法。

“對了，奴方才坐在屋頂憶起一事。薛氏的鄰居說，薛氏自馮家敗落之后便賃住在揚州子城，可那時馮仲良已因殺妻被囚，而薛氏眼盲，自理都困難，是誰去將她贖身，還幫她稅賃屋苑的呢？”

李誼猜到她想說什麼，“所以，你懷疑還有第三人活動在外，替他做事。”

“沒錯。”她眼尾微微上翹，眼瞳宛如琥珀色的耀石，好似一只風流靈巧的小狐貍，“如果能找到這個第三人，他或許會成為新的突破口。”

李誼緩緩點頭，仔細思索，“既然是他在獄中發生的事，必然有途徑將他委托贖母的消息傳遞出去。”

“此人若非州獄中的差役，便是那段時日去探監之人。”

她斷言，忽靈光一現。

“會不會就是阿明本人去探的監呢？既然阿明與馮仲良親密到可以同謀劫法場這種事，那麼讓阿明幫忙稅個屋子也不是甚難事。”

“不大可能。”李誼否定道，“馮家敗落時，所有家眷和下人都被扣押，阿明那時必然也在拘禁之列。他能活著出來，恐怕也是外面那個人打點的結果。”

“會是誰呢？”她的好奇之心再次被點燃，不自覺喃喃出聲，“薛氏的房東會不會知道？他們之間應當立有契約的……”

不過她很快便反應過來，不是所有的房東與租客都遵守行規，也有人口頭立約，寧愿承擔錢空屋也沒的風險，尤其是背了案底的。

“且不說他們之間是否有紙約，就算白紙黑字寫下來，也不一定用真名。”他提醒道。

“也是。”她冥思片刻，“那有無可能，這個第三者就是那個馮仲良替尸？畢竟他們三人可能本就認識，還常常混在一起。”

“也有可能。”李誼泰然道，“想知道此人是誰，只肖明日突訪府衙，讓沈從興把事發附近的記檔搬來，看看當值者和探視者都有誰。他們無法預知我行動，不好提前作假。另外，我會讓七弟去查薛氏租屋的屋主，查證與他訂約之人是誰。”

確實，李誼行事隨性，喜歡搞突襲，行動也不好預判，捉摸不透的脾性倒成了他們此次查案的助力。

不過那段時日探視之人或許不多，適逢大案當頭，當值的差役必定不少，挨個查下來恐怕也不是一樁易事。

“不如，奴明日陪殿下前往府衙一同翻查記檔，多一個人事半功倍。”她提議。

自那次她偷跑白鹿原遇刺后，李誼便一直謹慎小心，他將李謙派出去，自然是不可能將她獨自留在外人的府邸。李誼對她的脾性可謂了如指掌了，又刮她鼻尖，被她機靈一躲。

她沖他呲牙笑，李誼搖頭拿她無可奈何。

“知曉你閑不住，走吧。”

武飲冰聽聞又可以出門，歡悅得又蹦又跳。

屋頂瓦片被她踏得碎裂，李誼拉著她，生怕出意外，“仔細扎腳墜下樓去。”

“這是廣陵王的東西，奴巴不得多踩幾腳。”

說罷，又撒氣似的跺上幾跺。

李誼搖頭失笑，“踩幾片意思意思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