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謙戲猴似的，一個人將不大的月門封得嚴實，總取巧勁將她掀翻，弄得她空有力氣無處使，惱得原地打滾。

“如何，認輸了？”李謙睇著坐在地上喘氣的人，笑著朝她身后努努下巴，“休做無用功了，乖乖回去罷。”

武飲冰抻肘抹了額頭的汗，頗不服氣爬起來，“再來！”

不服輸？

“再來就再來。”他今日偏讓這小丫頭心服口服才行。

又是一番角力，李謙冷不防腰眼被痛，癢得他頓時折腰躲避，即便如此也沒讓武飲冰抓住空檔鉆出去。

她面色一肅，驟然撤了力：“殿下，您怎這麼早回來了？”

然而李謙曉得她詭計多端，才不信她。

可她仍似見鬼一般往后退，邊退還邊擺手，“殿下您別生氣，奴不是……奴剛剛和資王殿下鬧著玩呢，不是您看到的那樣……”

他這才后知后覺男女有別，方才和武飲冰拉拉扯扯過從親密，害怕李誼誤會，忙回頭跟人解釋。

可身后哪有什麼殿下，眨眼功夫，她已經站在門外咯咯笑。

她邊笑邊諷，“怎麼樣，服不服？”

又被戲弄，李謙鬼火蹭一下竄上，“你……你耍賴，君子坦蕩蕩，哪有你這樣賭的！”

“我幾時與你說我是君子？”

說完便沖他扮了個怪相，眨眼沖進坊街的人潮消失不見，李謙在后面看的心驚。

“等閑是我贏了，你管不著我了！”

“喂！”

這下不得不出去尋人了，李謙煩躁地搔了騷頭皮，暗罵了兩句，恨恨地跟上去。

常樂坊是揚州城內最繁華的坊之一，從廣陵王府下山坡，沒走多遠，武飲冰駐足在一家店鋪前，李謙跟上來。

日頭高懸，他停在門前仰頭，揮了一把汗。

門面雖是正經鋪面，可鋪門口門神似的立著兩名壯漢，里頭金銀碰響，囂聲鼎沸，立即明白這是什麼地方。

李謙頓時有點無語，“我說姑奶奶，您費盡手段要出門，敢情就是真的為了找個柜坊賭一把？”

她白眼，“我又沒出坊，你管我呢。”

“柜坊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你一個小……”他差點順嘴，還好及時改口，“按唐律，聚眾賭博者不但要打一百棍，還要沒收浮財，我勸你最好莫去那種地方。”

他述得大義凜然，武飲冰不屑地上下掃他一眼，“說得好像你在長安沒去過柜坊似的。”

他斷然否認，“我何時去過？”

她揭穿，“我在北坊見過你。”

李謙心虛，眼神發飄四處顧盼，武飲冰忽然放聲大笑——

“我詐你呢，你心眼也太實……”

李謙窘得面紅耳赤，她差點笑厥過去，引得行人矚目。李謙一人尷尬一旁，忙將人拉進柜坊內，免得繼續在大街上丟人。

門前壯漢見他倆熟門熟路，未出手阻攔。穿過昏暗的門面，后院的呼喊聲和下注聲愈發清晰，直至天光復現，后院里至少擺了十張賭桌，番攤、斗雞、蛐蛐、雙陸、葉子戲……

“不愧是揚州盤口最紅的柜坊，賭什麼的都有。”武飲冰一面走一面夸，像在逛自家后院，“話說你二哥平日可有這愛好？”

他揣摩了一番她心思，故意惡心她，“我哥什麼事都干，喝酒馬球逛花樓，唯獨不賭錢。”

她側目，“我不信。”

他哼一聲，“信不信由你。”

逛了一會兒，他忍不住拽她，“小姑奶奶咱還是走吧，要讓我哥知道了……”

她滿不在乎，“知道又怎樣？”

她跟他二哥都那樣了，肯定有他哥罩著，自然天不怕地不怕。

可若是被李誼知道自己今日帶她在賭坊瞎晃，即便是她主動要來，恐怕他最后也得落個縱容之罪。

李謙差點給她跪下，“姑奶奶，就算您可憐可憐我？”

“我來又不是為賭錢。”

他臉垮了大半，“那你來作甚？” 莫不是真為了耍著他玩？

他都卑微至此了，她也鬧夠，方才將此行目的告知。

“我找人。”

他奇了，“找誰？”

她被他問煩，揮了揮手，“等會兒你就知曉了。”

說話間，一個緇衣幞頭的男子從身后拍了武飲冰肩膀。

“五郎今日終于尋著機會了？”

武飲冰一轉身，認出那人，“你果然在此。”

吳三戲笑，突然注意到她身邊之人，“這不是李二公子身邊那位七公子麼，怎得，七公子也好這個？”

他暗地一嗤，以為找誰呢，原來是吳三這個賭棍。

李謙自小習的是君子端方、光明磊落，自是瞧不上吳三這樣的潑皮，方要張口蔑謔，被武飲冰攔下，“二公子對七公子也約束得緊，在下帶他出來見見世面。”

李謙見她這般拿大，聽完狠瞥了她一眼，抱臂背過去。

武飲冰想一出是一出，他也想知道她為何此時找上吳三，便沒當場拆臺，背在一旁豎著耳朵，凝神諦聽。

吳三賊眉鼠眼地湊近，“五郎今日一道玩幾盤？”

她打眼瞟他，“上次與你的錢就輸完了？”

吳三嘿嘿一樂，“沒呢。托你的福，上次手氣出奇的好，不僅沒虧，還賺了。”

可后來又被他輸掉不少，他不敢說，假裝與武飲冰分賬，但武飲冰將他手偷摸一包再一推——

“這筆錢你拿著再玩，我有件事想找你打聽。”

他掂了掂銀錢，有錢花就不用去礦上做工，他樂意得很，笑著問，“五郎有何要事？”

接著武飲冰從懷中掏出一張姜紙在他眼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