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太監道：“只是這合歡鳥繡起來十分繁瑣，鮮少有人能繡得像皇后娘娘這般好的。”

　　墨塵翎沒再說話，他仔細去看這上面的針腳紋路，忽然覺得有些古怪。

　　合歡鳥繡在婚袍的袖子上，似乎下一秒就要展翅高飛，只是這鳥兒看起來竟然莫名有些傷感，不知是不是他看錯了。

　　墨塵翎不再說話，那小太監也就不再出聲，大典儀式在傍晚，而此刻距離大典還有六個時辰。

　　不知為何，墨塵翎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待一切都穿戴整齊，他屏退宮人，獨自一人待在這大殿之上，因著皇家喜事，宮內的樂聲一刻都沒有停，就是在這喧鬧聲中，墨塵翎卻抿緊了唇。

　　他看著遠處巍峨起伏的高山，道：“查到什麼了嗎。”

　　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跳下來一個穿著暗色衣服的男人，蒙著面跪在地上：“回皇上，那日皇后娘娘見過肅王之后，便回了府，在將軍府門口，接了一封信。”

　　墨塵翎的眸比墨深，他道：“什麼信？”

　　那暗衛低聲道：“約莫是鬼醫寫的信，至于信的內容，屬下無能，并沒有探查到，只知道皇后娘娘在看過那封信后，就閉門不出，直到皇上您前去將軍府那一天，她才出來。”

　　“還有，昨夜，皇后娘娘流出了血淚。”

　　“血淚？”墨塵翎只覺得心臟某處忽然被人一扯，揪心的疼。

　　鬼醫給卿卿說了什麼？惹她心傷至此？

　　墨塵翎忽然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成了夢幻，輕輕一碰就要碎了。

　　他忽然道：“那藥，確保沒有人知道下落，對嗎？”

　　暗衛的頭低得更深，他道：“此藥江湖上已經失傳，就連月宮都不曾有，鬼醫若是真正猜到了什麼，也只能是猜測，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墨塵翎道：“大婚過后，你們要將解藥無聲無息的下在皇后的衣食住行里，切莫讓人瞧出端倪，屆時我會召姜音再入宮，你們需與她配合。”

　　那人領了一句是后，就離開了。

　　六個時辰過得極快，等到真正的大殿儀式開始，墨塵翎才看見了顧南卿，因為她看不見，故由顧南陽在前面牽著她，這雖不合禮制，卻合人情。

　　顧南卿一身鳳冠霞帔，美得不似人間物。

　　墨塵翎在遠處看她，內心的不安越來越重。

　　直到顧南陽將顧南卿的手交到墨塵翎手上，他這才回過神來，顧南卿的手很冷，比寒夜結的冰還冷。

　　“卿卿。”

　　后面的禮制本來極為繁瑣，但墨塵翎考慮到顧南卿的眼睛，也就告知禮部能省就省。

　　禮部也是知道自家陛下為了求娶皇后娘娘廢了多大的心神，在這方面也是刪刪減減，不敢有一點馬虎。

　　最后省到只有拜天地、拜先祖、拜相歡三步了。

　　禮部官員的聲音此起彼伏，三拜扣罷，這才禮成。

　　顧南卿才算是真正嫁給了墨塵翎。

　　因想著這點，墨塵翎的心情有稍微好轉。

　　堂下的墨祁羽只是靜靜看著這一幕，眸中的傷情都要溢出來，顧南陽湊過來，道：“祁羽哥哥別傷心。”

　　這話剛說完，又湊到寧王妃旁邊，繼續道：“王妃娘娘，您也別傷心。”

　　寧王妃更傷心了。

　　顧南陽道：“長姐說了，山水自有相逢日，他日還是會相見的！”

　　寧王妃有些失落，可卻不愿意破了這氛圍，她對顧南陽道：“你長姐是個有本事的姑娘，也是個有福氣的，這一生啊，定然會順遂萬安的。”

　　姜音坐在寧王妃的旁邊，聽到這句話心里莫名悲愴，她看著被人攙扶回殿的顧南卿，眸光暗淡。

　　桃李木和烏雅兩人縱然對墨塵翎安排的李泉心生不滿，可對顧南卿的婚禮，卻是實打實的上心。

　　烏雅道：“我總覺得，今日應該帶總將走。”

　　桃李木不動聲色地掐了烏雅一把，痛得他皺起了眉頭，“你若是再胡言亂語，我便半夜趁你睡著把你的嘴縫上。”

　　烏雅回掐了桃李木一下，桃李木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烏雅道：“是是是，我不說話。”

　　“一會兒還有百官祝好，我也不說？”

　　桃李木瞥了烏雅一眼，似乎是對此不能理解。

　　百官頌好，祝福聲此起彼伏。

　　墨塵翎浸在這祝福聲里，心里想的卻是顧南卿。

　　后面又不知過了多久，墨塵翎才得空可以從大殿上離開，他行至拐角，卻碰到了墨祁羽。

　　墨塵翎泠然道：“肅王怎麼會在這里？”

　　墨祁羽看著一身婚袍的墨塵翎，神色平淡，他道：“并非旁的什麼事情，只是來告誡表哥一句，南卿并非尋常女子，她是翱翔在北疆的鷹，鷹若是沒了翅膀，受人桎梏，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你將顧家軍的總將換為李泉，到底是什麼意思？鞏固江山社稷？還是為了削弱南卿的力量？”

　　墨塵翎道：“祁羽啊祁羽，我沒想到，你竟和旁人想的一樣，北疆難以治理并非一日兩日，任其發展，只會壯大地方勢力，于中央不利，大澤若是想長久穩固，必須在此時此刻安排一個非顧家軍的人進去，顧家軍當與大澤一體。”

　　“所以你就要舍棄南卿的利益？”

　　墨祁羽反問。

　　墨塵翎還未說話，只見方才扶著南卿的宮女匆匆前來，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道：“皇上，皇后娘娘上了星月高臺，說什麼都不愿意回來，皇上您快去看看吧。”